今日話題 · 騰訊新聞出品 | 第 4156 期
作者 / 魏巍 講道理
通過字幕組追劇、追紀錄片不僅是一種消遣，更是一種開眼看世界的方式。
字幕組成員認為自己屬於義務勞動，而且作品中也加上瞭 " 免責聲明 "，然而這些並不能真的 " 免責 "。
創造性工作越多，這個國傢和地區的文明就越能取得發展，不產生創造性的成就，文明就無法取得發展。
1 月 31 日，日本京都、山口、靜岡、三重、島根 5 個府縣的警方聯合重拳出擊，以涉嫌違反《著作權法》為由，逮捕瞭有 " 漢化組 " 之名的 5 名中國留學生。該新聞一經曝光，立即引來廣大網友的熱議。
字幕組，網絡時代帶你睜眼看世界的人
字幕組不是中國的特產，它最早誕生於 20 世紀 80 年代的美國。到瞭 2000 年左右，隨著寬帶網絡的普及，各國網友開始在網絡上發佈自己錄制的電視節目，跨語言的字幕分享也隨之開始。除瞭美國和中國，字幕組在法國、波蘭、越南等國都有存在。
字幕組的紅火，既是偶然也是必然。越來越多的人在網絡上發現瞭歐美電影、動漫、電視劇等優質影視資源，但他們的英語能力又不足以駕馭夾雜著俚語、冷幽默、一語雙關的歐美影視劇，更別說日語、韓語、德語等影視作品瞭，於是字幕組就應運而生瞭。
有瞭字幕組，即使你沒有學過一門外語，也能及時欣賞到世界各地的影視作品，感受到它們散發的氣息和脈搏。通過字幕組追劇、追紀錄片不僅是一種消遣，更是一種開眼看世界的方式。所以，有網民稱字幕組為 " 網絡時代的知識佈道者 "。
2006 年美劇《越獄》席卷網絡，各種字幕組如雨後春筍般發展起來，甚至引起瞭《紐約時報》的註意。《紐約時報》寫瞭一篇名為 " 打破文化屏蔽的中國字幕組 " 的文章，特別報道瞭中國美劇字幕組的基本情況。
字幕組賴以生存的灰色地帶正在被壓縮
此次 " 漢化組 " 在日本被捕的新聞一經曝光，很多網民對這幾位留學生的行為持同情、理解的態度。有評論稱，" 沒漢化組誰看日漫？幫你們擴大影響竟然還抓人？" 這條評論反映出很多中國人的心態。
這就到瞭字幕組無法避開的一個核心爭論 -- 版權。在字幕組剛剛興起的年代，版權問題並沒有顯得那麼嚴重。
一方面是因為很多制作方並沒有在意這個問題，制作方可能認為：反正通過其他渠道也無法進入中國市場，盜版或許還能擴大作品影響力；而另一方面則是有意的在培養市場，美劇《權力的遊戲》是全球盜版下載次數第一的作品，但制作方 HBO 的態度卻十分開放，在 HBO 看來，盜版能為 HBO 帶來更大的市場滲透率，更多的付費訂閱量。
凡是熱門美劇，新的一集剛在美國播完，12 個小時之內就能在網上下到內嵌中文字幕的片子
為瞭培養市場，有的版權方甚至主動放棄版權費用。上世紀 80 年代末，美國動畫片《變形金剛》是免費提供給中國電視臺播放的，當時版權方打的主意就是，免費播映《變形金剛》，創造出賣變形金剛玩具的有利環境。
不過，最近幾年字幕組的日子愈發艱難，有一些字幕分享網站關門大吉，還有一部分字幕組轉戰地下。
出現這一現象的原因首先是，過去國外影視劇盜版問題主要集中在那些大的視頻網站。有業內人士認為，這種情況也讓字幕組有瞭一定的生存空間，畢竟版權部門在力量有限的情況下，與其先拿完全松散化的字幕組開刀，不如先把展示平臺解決掉。在版權部門的壓力下，主流的視頻網站近年來已經基本實現瞭正版化。
字幕組創造瞭許多膾炙人口也被頻頻吐槽的神翻譯
主流視頻網站開始用強大的資本將海外影視、綜藝等市場瓜分，字幕組原來賴以生存的灰色地帶，很多已經被視頻網站占領，那個版權真空的時代已經過去。
與此同時，海外市場也感受到瞭來自中國的強大的購買力，於是原來對中國地區版權的不在意變為瞭十分在意。2014 年 11 月，字幕分享網站 " 射手網 " 被關閉，國傢版權局的通報中指出，這是根據美國電影協會投訴，對射手網進行瞭調查。
與此類似的是，近年來，中國字幕組擅自翻譯日本影視、動漫作品的事跡漸漸在日本發酵，引起相關版權方的高度關註。在以前，字幕組制作的視頻隻是傳回中國，版權方尚可睜一眼閉一眼，但是近幾年，日本人也發現在線視頻網站這片 " 法外之地 "，版權方再也坐不住瞭，有關日本警方逮捕中國字幕組成員的消息頻頻傳來。
字幕組的免責聲明並不能真的免責
很多字幕組成員也為自己喊冤，他們認為自己隻是愛好者，並沒有從翻譯中獲取利益或報酬，屬於義務勞動，而且作品中也加上瞭 " 免責聲明 "。然而這些，並不能真的 " 免責 "。
很多人都見過無數這樣的免責聲明
字幕組的免責聲明中說：" 本作品之片源、字幕均來自互聯網 "。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一位法官分析認為：《著作權法》上的 " 表明作品來源 "，並非使用者獲取他人作品的大致環境和場所，而是要表明作品與原創作者的淵源，即不能侵犯作品的署名權。所以，這類 " 來自互聯網 " 式的聲明並沒有意義。
此外，免責聲明中會強調 " 僅供個人欣賞、學習之用 "。《著作權法》第二十二條第一項規定：" 為個人學習、研究或者欣賞，使用他人已經發表的作品 " 可以不經著作權人許可，不向其支付報酬。但是，值得註意的是，所謂的 " 為個人學習、研究或者欣賞 "，指的是在封閉環境內的個人學習、研究或欣賞，而這種網絡公開傳播的情形顯然算不上 " 用於個人 " 的使用。
2016 年，日本京都警察曾逮捕過字幕組成員，香港部分 " 禦宅族 " 上街聲援
至於 " 本站和制作者不承擔任何法律及連帶責任 "，一旦引起侵權糾紛，是否承擔責任取決於法律規定和審判結果。而 " 請自覺於下載後 24 小時內刪除 " 等話語也是毫無意義的。
字幕組的行為到底會侵犯版權方哪些著作權呢？
首先是翻譯權，對於影視作品而言，字幕屬於作品的有機組成部分，對字幕的翻譯需要得到其著作權人的許可，未經許可顯然構成對其字幕翻譯權的侵犯。
其次是信息網絡傳播權，字幕組網站如果未經許可將國外影視作品發佈在自己的網站上免費供不特定的公眾下載，就構成對他人作品信息網絡傳播權的侵犯。
為什麼要重視知識產權？字幕組又該何去何從？
其實在很多國傢，字幕網站被罰款、提起刑事訴訟都有過，直接關站也不是隻有中國的射手網一傢，挪威、德國、波蘭等國也有過類似案例。世界這麼多國傢，為何都對字幕組如此敏感？
古時候知識產權基本是免費的，文明通過相互學習而發展。就某種意義而言，可以說人類的發展就是一連串的抄襲。但一直免費的知識產權進入近代後逐漸變成收費的。因為人類註意到，抄襲橫行的話，反而會妨礙文明的發展。
這時就必須要保護知識產權瞭。很多政府也意識到為瞭振興經濟、科學和文化，需要大力保護知識產權，因此加強瞭管理。創造性工作越多，這個國傢和地區的文明就越能取得發展。相反，在允許抄襲的國傢和地區，無法通過創造性活動獲得收入，這樣的地方不會產生創造性的成就，文明無法取得發展。（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網，《不能把字幕組當英雄》）
字幕組提供的翻譯作品字幕，曾經給廣大觀影者帶來許多別樣的樂趣
從日本人對字幕組的態度，不難看出知識產權保護對一個行業乃至一個國傢的重要。所以，在版權意識日漸興起的今天，字幕組的存在空間可能也越來越小，那麼出路在哪裡？
很多字幕組首先想到的就是尋求與版權方進行合作，脫離灰色地帶。但是按照《互聯網視聽服務管理規定》，從事信息網絡傳播視聽節目業務，應取得《信息網絡傳播視聽節目許可證》。申請《許可證》的主體，應具備法人資格，為國有獨資或國有控股單位，註冊資本應在 1000 萬元以上。這對於基本由興趣愛好而聚攏在一起的，利用業餘時間進行翻譯的字幕組年輕人們來說，可謂是天方夜譚。
眼下，一種比較可行的方式是，各大正規的視頻網站正式購買相關影視的版權，將具備較強翻譯、操作能力的字幕組 " 收編 "。如此一來，字幕組名正言順，再無被版權所困的煩惱。
當然，字幕組恐怕也不會完全消亡，一方面是因為很多正版翻譯做得並不夠好，比如英劇《神探夏洛克》在主流視頻網站上就少瞭硬字幕（即畫面上除瞭臺詞以外的場景文字）；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一些影視作品或因太過冷門、或因政策限制沒有正版引進，不管是買碟還是在線觀看，都沒有支持中文的渠道。這種正版資源的缺失也是字幕組最初之所以會存在的根本原因。
回到開頭，如果非要回答 " 字幕組是英雄還是侵權者 "，那隻有一個答案：都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