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個受害傢庭裡,申請民事賠償數額最多的一個傢庭,索賠數額超過瞭 1000 萬。此外,索賠金額最少的是 57 萬元,比較普遍的數額是在一百多萬。
7 月 18 日,“白銀連環殺人案”在白銀區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新京報記者羅婷 攝
文|新京報記者羅婷 王巍 實習生黃孝光
編輯|蘇曉明 校對|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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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夜裡,白冶幾乎一夜沒睡。瞇瞭會兒,便做瞭夢,夢見有人從窗戶進來,拿瞭把刀。他驚醒,大喊瞭好幾聲。
他妻子睡到凌晨三點,夢見 29 年前小姑子白傑在平房裡死去的場景,“太真實瞭,心裡不得勁兒,再也睡不著瞭。”
六點起床,傢裡養的鳥已經在叫瞭,夫妻倆喝瞭碗粥,八點半到瞭法院。
法官、檢察官、受害者傢屬都陸續到瞭。被告人高承勇到得更早,八點他便被三輛警車從看守所押送到瞭法院,並從地下車庫進到法院內部。沒有人拍到他的照片。
7 月 17 日,央視新聞中,民警押解高承勇的畫面。央視新聞截圖
昨天,是“白銀連環殺人案”一審開庭的日子。1988 年 5 月,23 歲的白傑在白銀市永豐街被殺。此後的 14 年裡,又有 10 名女性遭入室殺害。
2016 年 8 月,犯罪嫌疑人高承勇在工業學校被警方控制,他承認瞭 11 起案件的犯罪事實。11 個月後,他站上瞭被告席。
昨天,白銀市中級人民法院共審理瞭 11 起案件中的前 7 起。被告人高承勇被訴涉嫌故意殺人、強奸、搶劫及侮辱屍體四宗罪名。
根據高承勇的辯護律師朱愛軍介紹,高承勇對犯罪事實悉數認可,沒有翻供。“由於高承勇的認罪態度比較好,庭審程序進行得很順利,預計 7 月 19 日案件庭審程序就會完畢。”
視頻:回顧嫌犯高承勇的行兇路線。新京報“我們視頻”出品
4 個受害者傢庭沒有傢屬出席
早上九點,合議庭三位法官在法庭落座,公訴人與律師也悉數就位。據瞭解,該案的審判長是白銀中院負責刑事審判的副院長,公訴人是檢察院負責公訴的副檢察長。
在昨日庭審中,該案的 11 位受害者,每個傢庭都有代理律師到場,發生在內蒙古包頭那起案子的律師也來瞭。
兩位受害者傢屬稱,他們之前收到法院通知,每個受害者傢庭,隻能有一位直系親屬出席庭審。但有 4 個傢庭,昨天並沒有傢屬出席。
7 月 18 日上午,受害者傢屬接受安檢,進入法庭。新京報記者羅婷 攝
出席庭審的一名傢屬向新京報記者回憶,高承勇剃瞭平頭,白短袖、牛仔褲、黑佈鞋,沒有穿看守所的黃馬甲。他戴著腳鐐手銬,低著頭,神色平靜。看到高承勇,有傢屬“騰”地站瞭起來,有人甚至差點罵瞭出來。又被法警摁瞭回去。
據瞭解,11 個代理律師在庭審中宣讀各傢的《刑事附帶民事起訴狀》。
白冶傢是第一個,他們的訴訟請求是:依法從重追究被告人高承勇的刑事責任;判令被告賠償原告死亡賠償金 47 萬餘元、喪葬費 2 萬餘元、精神撫慰金 50 萬元,以上費用合計 100 萬餘元。
出庭律師以及傢屬證實,11 個傢庭裡,申請民事賠償數額最多的一個傢庭,索賠數額超過瞭 1000 萬。此外,索賠金額最少的是 57 萬元,比較普遍的數額是在一百多萬。
但實際上,律師們早就給這些傢屬打瞭預防針 —— 鑒於高承勇的經濟條件,他也許沒辦法給予他們任何賠償。
而在庭上,對於這些訴求,高承勇和他的律師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旁聽席上,高承勇的妻子張清鳳和兩個兒子都沒有出現。
在得知丈夫被帶走將近一年後,張清鳳依然無法接受他殺人的事實 —— 她在電話裡告訴辯護律師朱愛軍,他們共同生活瞭多年,高承勇沒有對她動過手,她無法理解“他會在外面做出這樣的事情”。
沒辦法面對這些傢屬,是她不來旁聽庭審的原因。電話裡,她還叮囑朱愛軍,如果查明案件都為高承勇所為,她想對被害人傢屬表示歉意。
2016 年 8 月 29 日," 白銀連環殺人案 " 第一起案件受害人白傑父親的傢中,白傑當年親手制作的一件刺繡門簾掛在小臥室的門上。新京報記者吳江 攝
庭審時,他說累,想坐下
由於案件不公開審理,白冶介紹,上午 10 點,其他傢屬退場,法庭裡隻剩下瞭他和律師、3 位法官、4 位檢察官、高承勇及其律師。
他坐在高承勇的左邊,他們離得很近,“兩米多,不到三米”。法庭旁邊的大屏幕亮瞭。檢察官把所有材料傳瞭上去,命案現場白傑的照片、法醫出示的驗屍報告 ……
檢察官陳述完後,法官問高承勇有沒有不實之處,高承勇陳述瞭一些作案細節。
根據朱愛軍律師介紹,“檢方以訊問的形式進行法庭調查,高承勇的發言比較少,對今天審理的 7 項犯罪事實,他都認可,沒有翻供的情況。”朱律師介紹說,明天,法庭將對剩下的 4 起指控的犯罪事實進行審理。
作為辯護人,朱愛軍並沒有對高承勇進行罪輕辯護。“他被指控每一項犯罪事實情節和手段都很惡劣,在這部分我們沒辦法進行罪輕辯護。”朱愛軍說,他的工作是仔細核對檢方提供的證據,比如甄別檢方提供的證據與高承勇的供述是否可以相互印證,檢方的證據之間是否可以相互印證等,進而確認高承勇在每一項犯罪事實中,具體行為構成哪幾項犯罪。
白冶回憶,在整個庭審過程中,高承勇一直低著頭,沒有看過場上的任何一個人。唯一與場上的互動,是提出想要把椅子。最初他是站著的,後來他說累瞭,想坐下。
從法庭出來,白冶抽出一支煙,狠狠吸瞭好幾口,又重重嘆瞭兩口氣。
2016 年 8 月 29 日,受害人白傑父親的傢中,28 年來,白傑當年在白銀公司表演舞蹈獲得的一束塑料花,一直擺在櫃子上。 新京報記者吳江 攝
創痛、分離與重聚
白傑去世 29 年瞭,兜兜轉轉,白傢人又在永豐街的屋子裡團聚瞭。
院子裡開著紅的白的蜀葵,種著花椒樹、向日葵、豆角、藏紅花。屋裡有一條叫“佈丁”的小狗。
1988 年,白傑在永豐街的平房裡被殺,後來平房被推倒,建瞭新樓。她父親在此獨居。
此後這些年,她的父母因為互相責怪,離婚、分居。她的弟弟多年抑鬱,在她去世七周年前一天自殺,年僅 25 歲。她的哥哥白冶,多年來為她的事情奔走。
白傢一傢人分崩離析,再沒在一起過過春節。
今年 6 月,白冶夫婦決定照顧 78 歲的老父親,搬回瞭埋藏他們痛苦記憶的永豐街。
這個案子讓他們都憋著一股勁兒。
開庭前,曾出瞭一場風波。上周五,律師突然通知白冶,案子不公開審理,可能傢屬也進不去。他當場就急眼瞭,班也不上瞭,跑到街道和派出所去開證明,最終把旁聽證給辦下來瞭,“無論如何也要爭這個”。
昨天早上夫妻倆出門時,78 歲的老父親也穿好鞋,作勢要走。他耳朵不好,白冶扯著嗓子跟他講,“你幹啥去啊,人傢隻讓去一個,你在傢呆著。”
他眼神黯淡下來,沉默地坐瞭回去,鞋子也忘瞭脫。摸瞭摸頭皮,朝兒子兒媳甩瞭甩手。
那是他唯一的女兒,三歲的白傑。
(應采訪對象要求,白冶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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