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傍晚,臨近下班時,
廣州的天空忽然烏雲壓頂,
仿佛夜幕提前降臨。
一道耀眼閃電在空中炸裂,
瓢潑大雨緊跟著砸向大地。
雨停瞭,
城君辦公室裡的人早已饑腸轆轆。
" 不如我們去吃廣州僅存的
這間神秘的天臺燒烤,
我早有耳聞,
卻苦於一直沒機會前往探秘。
那晚天氣惡劣,
店傢很有可能關門歇息,
但我們抱著僥幸的心態,
果斷動身出發瞭。
跟隨指引,
我們穿行到鬧市中的一座古牌坊前。
據說別樣的美味就藏在裡頭,
恰似都市傳說的魔幻套路。
踏入這條陰森窄巷,
就像穿越回二三十年前的廣州。
傢庭式經營的小士多門外,
舊款的香煙和飲料碼放在臺上,
細看,落滿灰塵。
拐角處的老樹伸展著枯藤,
背後的墻面污跡斑斑,
時光不知在這裡留下瞭多少印記。
這裡的房屋都有相似的門窗和墻壁,
一不小心便會教人迷路。
正在這時,
不遠處聚集的人群發出陣陣喧鬧聲,
引起瞭我們的註意。
" 夠鐘開檔啦!"" 麻煩燒烤點單!"
(" 開檔 " 在粵語中為開始營業之意。)
原來,
早已有人在我們之前,
在暴雨中就趕來守候。
" 你怎麼知道今晚會營業呢?"
" 阿姨很有人情味的。
即使天氣不好,
果然,7 點一到,
天臺的門準時打開。
苦等良久的食客們飛奔上樓,
占到椅子就一屁股坐下,
熟門熟路地開始點菜。
破舊不堪的小天臺
瞬間便塞滿瞭人。
雞翅、牛肉、排骨
被老板娘麻利的雙手
在烤架上有節奏地按壓,
不停發出滋滋脆響;
一刷子過去,
晶亮的蜜糖輕擦在
焦香度剛好的烤肉上,
濃鬱厚重的肉香噴薄而出。
樓頂自然開闊的賞味環境,
比封閉嘈雜的食肆更接近城市自然的味道。
解開領帶的下班族
坐在破板凳上,擼起袖子,
用嘴用力撕下一塊牛肉,
暖實心胃。
" 我們二十多年來都是做街坊生意,
烤賣的食物價格也比較便宜。
很多熟客從小吃到大,
即使搬傢瞭也常帶小孩過來回味。"
年逾五十的老板娘
雙手為我們送上一盤烤雞腎,
嘴邊掛有淳樸憨厚的笑容。
天臺燒烤有一段鮮為人知的來歷。
1995 年,
店主兩夫妻為瞭營生,
開始在路邊開燒烤檔。
那時的廣州還遍佈夜宵攤,
多而臟亂影響瞭市容市貌,
城管部門開始嚴查打擊,
一度將無數攤販逼上遁逃的絕路。
為瞭延續生計,
他們一直東躲西藏,
但苦於始終無法安穩。
後來在一天夜裡,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
在最高層熊熊燃燒起來。
火苗吞噬掉原本的屋頂,
最終留下一個毫無遮蔽的天臺空地。
事以至此,
兩夫妻反倒靈機一動,
決定將燒烤生意往高處搬,
" 駐紮 " 在這個衰頹的無名天臺上,
逃過瞭被城管清退的厄運。
作為當時存活下來的唯一夜宵攤,
經過眾多忠實粉絲的口口相傳,
如今仍為它帶來絡繹不絕的客流。
但正當我們想要拍照留念時,
老板娘卻意外地出面阻撓。
看似略 " 裝 " 的嚴格規定,
背後是難以言喻的苦衷。
" 這個天臺真的太小啦,
而且我們的食物價格不貴;
即使整夜開業全年無休
也賺不瞭多少錢,
甚至租不起一間正常的室內鋪位。"
天臺燒烤將永遠無片瓦遮頂?
對此老板娘隻能無奈搖頭:
" 廣告打得再多,
我們也接待不來這麼多客人;
反倒會引起一些政府部門的註意,
得不償失。
有執法的人兩年前來過,
發現我們的規模實在太小,
也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瞭。
有時侯,
他們也會過來坐下吃燒烤。"
一間看似平凡的夜宵攤,
卻是一段歷史時光的縮影。
可不管它在路邊還是屋頂,
都始終以可口的美味撫慰人心,
給予真實溫情的空間卸放壓力。
這就是一間深夜食堂
之於都市人最大的意義。
許多美味,是無法活在華麗廳堂中的,
卻總要面臨要麼被收編要麼被消滅的命運,
註定隻能活在暗處,命途艱難。
而臺灣的各大夜市蓬勃發展,
不僅解決瞭無數人的溫飽生計,
還成為最深入人心的城市名片。
我們隻能樂觀地想,
或許正因為這樣,
隱藏在都市角落的天臺燒烤,
還能在客散燈熄之後,
留下一段為人津津樂道的都市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