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最傳奇臟賓館,我把青春留在瞭床單上

07-17

杜少按

白巖松、崔永元、陳魯豫、李詠、張紹剛、李湘、馬思純 …

你能想象,上述所有這些人,全住過同一個每晚 100 元的小賓館,甚至睡過同一張床嗎?

這並不是癡人說夢。事實上,在他們的母校中國傳媒大學,2004 年以後的所有畢業生,肯定住過同一個小賓館。

這個小賓館,是全北京最傳奇的小賓館,也是今天故事的主角。

這是杜少的第 35 篇真實故事,你將看到中國傳媒大學旁邊,一座傳奇的廉價賓館。它特殊,卻又平凡,在它那些狹小的房間裡,你能看到每一個人的影子。

臟賓館那一夜,是我最美好的青春

裝滿大學時代性幻想的臟賓館,離每個人的生活越來越遠瞭。

25 歲的李衡已經畢業 3 年,他始終說,5 年前在學校旁邊臟賓館那一夜,是他最美好的青春。

畢業於中國傳媒大學的他,在那個臟賓館裡第一次和女孩過夜,在那裡第一次見到女孩年輕的身體,同時,也在那裡留下深深的遺憾。

5 年過去,當李衡因為出差,再次回到傳媒大學時,他特意去那傢賓館看瞭一眼。

印象中的美好不復存在。燒烤攤潑出的臟水散發著異味,光膀子食客大聲吆喝著臟話,一輛面包車堵住瞭狹小的馬路。費力繞過燒烤攤和面包車,才終於在斑駁的墻體上看到一塊招牌:

「嘉利華大學時光連鎖酒店」。

傳媒大學旁邊的嘉利華酒店

李衡看著那塊招牌,不敢走進去。他害怕一進去,以前的記憶就會全部失去。

時間退回到大學時代,畢業之前,這傢小賓館是他和所有人心中的聖地。

省吃儉用一個星期,隻為能在臟賓館裡和女友過上一個周末;提前一兩天就要去訂房,遲一點就無法訂上;去賓館之前,總要對著鏡子,把發型打亂重新梳,再打亂,再梳。

對性生活的好奇、期待、嘗試、習慣,濃縮在那些狹小的房間裡。

一座小賓館,見證瞭一個學校所有學生的愛情悲喜劇。

「嘉利華酒店」是一傢傳奇的小賓館。它承載的,是無數傳媒人的第一次性經歷。

別給我留門瞭,今天不回宿舍

李衡第一次知道「嘉利華」這個名字,是 2010 年。

剛到中國傳媒大學報到,他作為新生領到一本「新生手冊」,「住宿」條目下,有這樣一句話:

「緊鄰學校東門的嘉利華酒店,價格相對便宜。」

簡單的一句話,馬上成為所有新生的談資。

不知是誰開的頭,這傢以價格便宜為賣點的酒店,成瞭所有新生彼此調侃的話題——

隻要有人找到女朋友,總會被逼問:「上幾壘瞭?什麼時候去嘉利華?」

任何調侃,念叨時間長瞭,都會變成現實。

中國傳媒大學外景

李衡宿舍裡第一個達成「嘉利華過夜」成就的,是 1 號床楊帆。

大一上半學期,楊帆成瞭宿舍裡第一個脫單的人,回宿舍的時間也越來越晚。李衡漸漸習慣在熄燈後給楊帆留門。

直到臨近期末的一個周五,已經準備睡覺的李衡收到短信:「李衡,別給我留門瞭,今天不回宿舍瞭。」

第二天,裹著羽絨服的楊帆回到宿舍,李衡帶頭開始鼓掌,一片掌聲中大聲叫喊:「楊帆,A real man!」楊帆嘴上一邊說著「別鬧別鬧」,一邊使勁繃著臉上的笑容,把羽絨服口袋裡東西掏出來放書桌上。

掏出來的學生證和飯卡中間,隱約可以看到一張嘉利華會員卡。

接下來的半個月,李衡發現瞭一條日後會被屢次驗證的真理:

男人破處後,會變的話多。

整整半個月,楊帆都處於一種興奮狀態,總想抓個人聊自己的第一次。甚至當別人聊別的事時,他也總要橫插一腳,試圖把話題引到自己的光榮戰績上。

李衡和別人聊期末考試,楊帆會突然插一嘴「誒你們知道嗎,其實第一次也沒多難,我覺得還行」,5 秒鐘後李衡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不是考試;

李衡說放假回傢想買點北京特產,楊帆突然蹦出一句「誒我跟你說,003 一點也不好用」,處男李衡還以為 003 是北京稻香村糕點的一種。

可一旦問起楊帆具體情形,他卻又閉口不談。半個月時間裡,李衡被他搞的不勝其煩。

到瞭大一的夏天,周末不在宿舍過夜的男生越來越多。

雖然嘴上還在調侃他們,但李衡心裡卻已經對嘉利華生出瞭向往。

在他眼裡,周末能在外面過夜,意味著一個男生有更多的生活費,有更精彩的周末生活,有一個漂亮的女朋友,還有他從未體驗過的性生活。

那張嘉利華會員卡,像是一枚勛章,能把它的主人和其他男生區分開:

其他男生有想追的女孩,會找他問如何表白;剛剛找到女朋友,會向他討教戀愛經驗;戀愛一段時間,會好奇他是怎麼說服女朋友去開房。

從嘉利華走出的人,已經不是一個男生,而是一個男人瞭。

李衡不知道的是,嘉利華自從 2004 年在傳媒大學東門開第一傢店開始,就是所有傳媒大學學生的性啟蒙教育基地。

傳媒大學孔子像

這傢創建時隻有 17 間客房的小旅館最鮮明特點,是價錢便宜,學生能夠承受。

後來面對媒體采訪時,嘉利華老總毫不諱言,他開這傢賓館,就是看準瞭學生市場,看準瞭學生的「愛情交往需求」。

剛開業的小賓館嘉利華,居然驚動瞭中國最大的法制類日報「法制日報」。這傢報紙專門以嘉利華做瞭一篇報道:

「引導大學生開房就是誤導。」

「法制日報」的報道沒有把嘉利華扼殺在搖籃裡,反倒讓更多傳媒大學學生知道瞭這傢小酒店,所有人都知道這裡能低價開房。

師哥把這個賓館告訴師弟,師弟成瞭師哥,又告訴自己的師弟 … 一直就傳到瞭 2010 級李衡他們的耳朵裡。

不僅嘉利華的名字出現在傳媒大學「新生指南」上,傳媒大學的名字在嘉利華也隨處可見。

酒店前臺一面掛滿世界名校校訓的墻上,與哈佛大學、斯坦福大學並肩而立的,不是北大清華,而是中國傳媒大學。

而在旁邊一面墻上,有另外一幅海報:「大學時代不隻是課堂,還有第一次 …」

嘉利華酒店內海報

但李衡還不知道這些,他還從沒進過嘉利華。

大一快要結束時,李衡也找到瞭女朋友。一直和別人說自己沒想過開房的他,心裡卻在盤算,應該進行到哪一步才能和女朋友去嘉利華呢?

有些事不用一個晚上做完

半年後,李衡迎來「嘉利華初夜」,但卻沒迎來第一次性生活。

寒假結束,女友第一個回到宿舍。李衡抓住機會,發短信反復說一個人住太危險,終於讓女友同意當天和他一起出去住。

李衡在宿舍裡坐不住瞭。

他馬上打開電腦,上網查「第一次」應該註意些什麼:有人說第一次之前切忌自慰,有人卻說一定要先自慰,有人說要用普通安全套,有人說要用螺紋安全套,還有人說別用安全套。

出門前,他在宿舍浴室裡上上下下洗瞭一遍,又把手指甲和腳趾甲統統剪到最短,從裡到外全部換一套新衣服,甚至連內褲也特意換瞭一條新買的純黑色內褲。

先去小超市,覺得買安全套很尷尬的他,把小超市裡能買的零食全部買瞭一遍,好讓結賬時那包安全套出現的不那麼突兀。

美好的一夜就在前方等著他,北京陰鬱的天空都顯的那麼晴朗。

交好押金和房費,李衡牽著女朋友的手,在迷宮一樣的走廊裡找到房間。打開房門,一股消毒水味撲面而來——李衡安慰自己,這說明賓館夠幹凈。

這個住一晚要 120 元的房間,不足 10 平米。一張雙人床,一張擺著電視和電水壺的桌子,一道勉強能將腦袋伸出去的窄小窗戶,是它的全部。

嘉利華酒店內普通雙人間

李衡沒想到房間這麼簡陋,他察覺到女友臉色有點失望,招呼著問女友想看什麼電視,打開電視,卻發現每個臺都有雪花。已經開始手足無措的他,自言自語說燒點開水,一看到電水壺裡厚厚的水垢,又把電水壺蓋上瞭。

女友去浴室洗澡,李衡躺在床上,一個人盯著滿是雪花的電視,不停換臺,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找什麼節目。

隔壁房間電視聲開的很大,李衡能聽出他們在看新聞。他想不通為什麼有人在賓館裡看新聞,直到聽見呻吟,才明白隔壁原來在用電視聲掩蓋叫床聲。

和隔壁的精彩不同,那一夜過去,李衡還是個處男。

李衡至今記得,他脫去女朋友睡衣後,她通紅的眼圈。

他心軟瞭。雖然交往隻有半年時間,但他已經無數次告訴自己,這輩子就是這個女孩瞭。

「有些事不用一個晚上做完,我們又不趕時間。」

李衡學瞭一句電影裡的臺詞,抱著女友過瞭那一夜。

那一夜給他留下的唯一一樣東西,是被粗糙的床單磨破的手肘。

嘉利華酒店內的走廊,隻能容兩人經過

也許是因為自己的「嘉利華初夜」並不成功,他現在還能想起來的,全是朋友們在嘉利華不如意的故事。

李衡宿舍 4 號床的哥們兒,大二夏天和女孩去嘉利華,什麼還沒來得及做,房間水管就開始跑水。等到他拿墩佈和服務員一起把水擦幹凈,女孩已經躺在床上睡著。

他至今懷疑,那個女孩是在裝睡。

隔壁宿舍球迷想看歐冠決賽,女朋友提議一起去嘉利華看。結果那一夜,他真的在看球賽。第二天他還埋怨女友睡著瞭,弄的他不敢把電視開太大聲。

李衡嘲笑他沒救瞭,他振振有詞的告訴李衡,歐冠決賽一年就一次,說什麼也不能錯過。

學生會的「部長大人」在聚餐時喝醉瞭,一個和他曖昧已久的女孩扶著他去瞭嘉利華,照顧他一夜。

那是他們最後一次獨處。李衡相信他什麼也沒做,因為他知道「部長大人」很喜歡那個女孩。

「狗屁嘉利華!我怎麼覺得,甭管什麼事,一去嘉利華就徹底黃瞭呢?」部長大人仰頭幹瞭一杯二鍋頭,憤憤的對李衡說道。

大學時光,美好而苦澀

每次和哥們兒們聊起在嘉利華不堪回首的經歷,李衡總是對那些傻事苦笑不已。

但他們都沒有意識到,嘉利華的經驗,也是他們青春的一個縮影——

就像在嘉利華的那一個個夜晚,青春同樣充滿期待,也充滿遺憾和苦澀。

大學的青春尾巴裡,發生最多的事情,是分手。

李衡沒想到,第一個分手的,居然是戀愛近 4 年的楊帆。

那些日子,楊帆總是跟李衡訴苦,說自己想出國,女朋友想考研,隻要一聊起未來的規劃,兩個人就會吵架。

最後兩個人分手時,從沒掉過眼淚的楊帆在宿舍裡痛哭瞭一場。李衡習慣瞭安慰女孩,但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個 1 米 8 的漢子。

傳媒大學的畢業季,總是分手季

金錢、愛情、理想。大學生活走到最後,這些年輕人突然發現,他們沒有辦法同時獲得這三樣東西。

甚至,一樣也無法獲得。

李衡又和女朋友出去住過很多次。他們什麼都做瞭,除瞭真正的性行為。

他總是在說,「不著急,我們以後的日子還很長。」

未來的確不可知,但在他設想的每一個未來中,都有這個女孩在自己身邊。

即便他在考研,而女友在準備出國,但這種分別隻是暫時的,2 年後,光明的未來就將被自己抓在手裡。

他從沒想過的是,自己會考研失敗,回到傢鄉工作。而女孩順利去美國念書,學制卻從 2 年變成瞭 4 年。

異地戀艱難維持 2 年,他們終於分手。並沒有吵架,隻是看不到彼此能共享一個未來。

對每個人來說,青春結束的標志不盡相同,有人在大學畢業時就結束瞭,有人直到 30 歲生日才結束。而對李衡來說,青春結束於那場戀情的終點。

我和青春開個房

青春總是苦澀的,也正因為這些苦澀,它才擁有一種殘缺的美好。

外人看來,嘉利華沒有任何可取之處,年輕人那些苦呵呵的青春,也同樣沒什麼值得誇耀的地方。

那些記憶,隻屬於自己,珍貴無比。每個人會用一生的時間,無數次去回憶,並不希望別人能夠理解。

到北京出差,李衡一時興起,畢業後第一次重回傳媒大學。

那個傍晚,夕陽打在傳媒大學裡,折射在校園裡年輕人的臉上。

傳媒大學變瞭。

他畢業時那些尚未完工的建築,已經建成。學校還豎起瞭路牌,給每一條路取瞭氣派的名字,橫貫東西門那條小馬路,現在叫「白楊大道」。曾經上課用的 1 號教學樓,變成瞭教務處。

新命名的「白楊大道」

李衡變瞭。

畢業 3 年,他早已放棄當初做文字工作的夢想,安心在傢鄉省電視臺做瞭一個技術人員。他收入不錯,不再像過去那樣隻住的起嘉利華。隻是這次和老同學相見時,卻有一個人說:「李衡,我覺得你不如以前銳利瞭。」

嘉利華卻沒變。

仍然是狹小的房間,仍然是那股消毒水味,仍然是「洗發露沐浴液二合一」。雖然曾經 100 元就能住一晚的房間,現在已經漲到 230 元,但依然是價格最低的連鎖酒店。

李衡決定自己在嘉利華住一夜。

打開房門,他拿手機給小房間拍瞭張照片,傳到大學哥們兒的微信群。

「呦,你這是和誰開房去瞭?」

「傻 ×,我和青春開個房不行嗎?」

「傻 ×!」

李衡拿手機和曾經的同學們開著玩笑。這部手機是他一年前買的,以前的老照片不多,要在相冊裡翻到最下方,才能看到一張 5 年前拍的照片,是他和前女友的合影。

2012 年 2 月底的一天,李衡牽著女朋友的手,紅著臉問賓館前臺還有沒有空房。那時他相信,自己會有無比光明的未來,當那光明的一天來到時,自己會向身邊這個女孩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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