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歲的墨鏡大叔
開著裝飾成照相機的小貨車,
載著 88 歲的蘑菇頭奶奶,
穿越法國的村莊旅行,
沿途給他們遇到的勞動者拍照。
一張張 A0 大小的黑白海報
從小貨車的側面吐出來,
接著被貼到墻面上。
蘑菇頭奶奶叫阿涅斯 · 瓦爾達,
法國新浪潮的祖母級人物。
墨鏡大叔叫 JR,法國街頭藝術傢,
他們聯合執導瞭
法國電影《臉龐,村莊》。
這部片子最近獲得瞭
奧斯卡紀錄片長片的提名。
其實,早在法國旅程的開始前,
JR 和他的小貨車
已經到訪過全世界多個城市,
讓普通人的畫像占領過紐約時代廣場、
巴黎萬神殿、上海拆遷廢墟、
香港幹諾道天橋等地方。
JR,不是他的真名。
他從小在巴黎長大,
流著突尼斯和東歐的血統。
鏡頭前,他從不摘下墨鏡。
有香港記者說,
他比王傢衛更愛戴墨鏡。
跟許多藝術傢一樣,
他從小喜歡在墻上塗塗畫畫。
十四五歲,偶然在地鐵上撿到一臺照相機,
就這樣開始瞭他的攝影塗鴉冒險。
在少年的眼中,
街道是他的美術館。
每看到一面巨大的墻,
他都會琢磨:
" 我能在上面貼點什麼呢?"
他曾在英國泰特現代美術館上面,
貼瞭一張巴黎年輕人的巨幅照片。
近 100 米高,隔著泰晤士河都能看見。
遠遠看去,非洲面孔,目露兇光,
手中握著個物體,懟著過往的行人。
直覺下,以為那個物體是武器
走近細看,卻發現那是一個 CCTV。
為什麼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把槍?
為什麼看到膚色不同的人們,
我會感到不安呢?
他把大大的問號,
啪地一下甩到路人的眼前,
卻沒有給出明確答案。
JR 說自己的攝影塗鴉
是跟觀者一起互動完成的。
當他在世界各地貼海報的時候,
好奇心驅動著人們,
他們靠近、提問,
最終加入創作。
2008 年,巴西裡約熱內盧貧民窟,
3 個年輕人被毒梟分屍。
這樣殘忍的事件使 JR 震驚,
他飛到裡約想著一探究竟。
這些貧民窟由毒梟控制,
他們擁有火箭炮,隨時跟警察火拼。
這裡的居民掙紮在暴力與貧窮之中,
有的人寧願走兩個多小時
去市中心上班,
也不舍得買一張巴士票。
藝術,在這裡是奢侈品。
" 你從哪裡來?做什麼的?
你這樣的外人在這裡不安全。"
一位 60 歲的老奶奶給 JR 好心的忠告。
" 我來自法國,是藝術傢。"JR 回答。
" 藝術傢!我們這裡需要藝術傢!"
老奶奶的熱切回應,
為 JR 敞開瞭貧民窟的藝術入口。
在拿著 AK47 的兒童護送下,
JR 和助手們橫跨大半個貧民窟,
拍攝貧民窟的婦女。
其中一名女性正好是
遇害年輕人的祖母 Benedita。
她 35 歲守寡,獨力帶大 5 個孩子,
平日與孫子同住。
她正盼著參加孫子的大學畢業典禮,
沒想到連孫子的最後一面都看不清,
因為他的孫子死前臉部被連開 5 槍。
JR 將她的照片貼在主街樓梯上,
望著來來往往的人們,欲言又止。
母親們的視線占據貧民窟的山坡,
朝向裡約市中心。
一幅幅眼部特寫,
沒有多大的結構變化,
卻有深邃的心理空間。
她們的雙眼目睹過駭人聽聞的暴力:
強奸、傢暴、謀殺和歧視。
在巨大的畫幅裡,
壓抑著的哀傷和痛苦
被放大,放大,再放大。
如果不是放到整面墻這麼大,
誰會去仔細去看一個寡婦凹陷的眼窩呢?
誰又會留意到她額上的皺紋呢?
凝視這些眼睛,
你或許會看見眼睛主人的
過去、現在和將來。
海報貼出後, 人們問起相中人的信息,
祖母的故事才在鄰裡的言談中,
媒體的報道中傳播開來。
JR 說: " 藝術不能改變世界的事實,
但可以成為中立的空間,
允許對話和討論發生,
繼而改善世界。"
十年前,
JR 在巴西貧民窟裡貼下瞭第一張海報,
那是一群孩童的合影,
沖著一個陌生人綻放出純真的笑容。
十年後,
墻上的海報早已消失無蹤。
照片中的孩子長大成人,
有的搬離瞭貧民窟,
有的淪為瞭毒販,
有的到市中心工作,
也有的到社區文化中心上班。
那個文化中心是 JR 和當地人籌辦的,
給當地孩子提供藝術教育。
祖母期盼藝術的初心,
化作瞭一枚彎月。
有一個人出去撒種,
撒的時候,
有落在路旁,被飛鳥吃盡。
有落在石頭地上,一下子發苗,
日頭出來一曬,就枯幹瞭。
有落在好土裡的,就結實,
有百倍,六十倍的收成。
撒種人要有,
願意承接種子的好土也要有。
誰知道十年後,五十年後後,
當年撒下的種子
會開出什麼樣的花呢?
在你的社區裡,
你希望有什麼樣的改變呢?
▲以上部分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