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的上臺,宣告瞭美治和平(Pax Americana)的正式結束,他退出 TPP、《巴黎協定》都是美國撤退的現實明證,但美國走到今天,其實是因為這個美國世界統治的夢想早就開始衰落,而撬動這個夢想基石的就是中東。
▲今年 5 月,美國總統特朗普出訪以色列,與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會面。
"9•11" 後的敵友新劃分
柏林墻被推倒之後,蘇聯解體,失去共產主義對手的美國達到瞭 " 美治和平 " 夢想的頂峰,以至於保守派學者福山在 1992 年正式宣佈《歷史的終結》。美國人以極度的自信迎來瞭最中間派的民主黨總統克林頓,也以前人沒有的想象力建設瞭互聯網信息高速公路,互聯網經濟從矽谷開始。1990 年代的美國,四處沒有明顯敵人,那個時候的西方學者和評論人,都在擁抱從來沒有過的和平盛世。
2001 年 9 月 11 日,恐怖主義者襲擊紐約世貿大廈,在珍珠港之後美國又一次被實際打擊,而且從心理上受到嚴重創傷,這個創傷實際上至今沒有治愈,特朗普的上臺在某種程度上是選民在 "9•11" 之後的 PTSD(創傷後應急障礙癥)。" 歷史終結 " 被證明是個笑話。
那次打擊來自中東。美國人當時完全不明白,當納粹德國和蘇聯這兩個 20 世紀美國最大的敵人失敗並臣服在它領導的世界體系規則控制之後,為什麼會有人這麼恨 " 我們 "(US)。更讓美國人難以入眠的是,後來發現始作俑者本 • 拉登在阿富汗竟然曾經是美國援助和支持的。為什麼在共同的敵人蘇聯消失之後,這些中東昔日的戰友會前赴後繼以毀掉美國的文明為最高使命?
▲以色列的一名父親手舉自己兒子的照片。他的兒子在 2003 年死於海法的一場自殺式炸彈襲擊。
政治就是分辨敵友。重大打擊之後,敵友必然重新排列,而且不可避免會有排列錯誤。在打擊瞭阿富汗之後,佈什內閣錯誤地希望繼續用戰爭去解決傢族老對手伊拉克的問題,讓美國打瞭兩場戰爭;因為要建立反恐戰線,也希望其他地區保持穩定,美國不得不把其他的對手當成朋友,在某種程度上,成就瞭中國的崛起,造成瞭今天世界主要的問題需要中美一起商量的局面;又因為需要俄羅斯在中東的配合,實際上也寬容瞭普京在俄羅斯內部的統治,讓包含俄羅斯參加的 G8 一度成為世界強國論壇。
理解到佈什的過度反應在美國政治和社會造成的惡果,奧巴馬試圖改變這些 " 創傷遺產 ",提出瞭自己的敵友新劃分。他認為要擺脫中東牽扯不清的利益,最好在能源上實現自主。因此政府大力發展清潔能源和頁巖氣;為瞭讓中東內部的自由力量來解決中東的制度變化,對阿拉伯之春初期非常鼓勵,但很快在意識到革命不一定能帶來更穩定的中東,遂選擇瞭退出,在多種因素聯合決定下,敘利亞陷入瞭真空,IS 崛起。奧巴馬理解瞭中國會成為美國最重要的對手,因此推動瞭 " 亞太戰略轉移 "。他反對普京的統治,因此美俄關系陷入新低。
▲ 2015 年,時任美國總統奧巴馬在白宮與阿拉伯聯合酋長國的王儲穆罕默德 • 本 • 紮耶德 • 阿勒納哈揚舉行會談。
同時,奧巴馬也選擇瞭自己的新朋友。環保問題上,他部分和中國合作;在國際政治上,他和美國的宿敵伊朗和古巴全面合作,這也成瞭整個共和黨和保守選民最氣憤的美國外交政策改變。
中東重回關註舞臺
特朗普從初選開始,就反對佈什和奧巴馬的敵友劃分。他明確反對伊拉克戰爭,對幫助別國建立民主完全沒有興趣。但他也反對奧巴馬式的 " 先幹預又撤離 " 的中東政策,認為隻有自己才能做好這個 " 交易 "(Deal)。
公允地說,特朗普對奧巴馬的批評角度可能是對的。奧巴馬最大的問題是對戰略目標不進行有限性排序,他幾乎在同時支持氣候目標、綠色能源、全世界(特別是中東)普世價值推廣、遏制中國、反對普京、反對恐怖主義,這幾個方向都同時努力的後果就是,奧巴馬要解決的問題太多,政治成果非常表面——要麼就是難以成功,要麼就是容易被推翻。
▲成為總統後,特朗普同樣在白宮會見瞭阿勒納哈揚。
而對於美國民意來說,如果要排優先性的話," 反恐 " 依然是迫在眉睫的任務。要解決這個問題,特朗普感覺到,必須要改善美俄關系,才能在中東反恐上獲得實際上的推進。特朗普作為一個對普世價值沒什麼興趣的人,完全看不出和俄羅斯搞好關系有什麼壞處。他堅信,隻要美俄關系修好,就能在反恐上獲得他需要的東西。
從現在結果看,普京在特朗普當選之後,投桃報李,在打擊敘利亞反對派的同時,也的確加強瞭對 IS 的轟炸。美俄合作的結果是加速 " 伊斯蘭國 " 的滅亡,越來越多的失地被收復,整個國際社會到今天才有瞭戰勝 IS 的信心。
也許歷史學傢在未來有更準確的評判,但至少現在可以安全地說,特朗普對俄羅斯的善意,雖然可能對美國政治造成重大幹涉以及引起歐洲盟友的不滿,但整個國際社會對中東的反恐實力因此大大增強。實際上,俄羅斯並不是國際貿易大國,在中東得分並不會改善該國在國際上的困境。
特朗普在找到新的朋友之餘,還定義瞭新敵人。他在整個共和黨的支持下,否決瞭之前對伊朗和古巴的政策。因此,他獲得瞭伊朗在中東地區的兩大死敵:猶太教以色列和遜尼派沙特的信任票,在他的訪問中,也實現瞭從以色列到沙特的第一次直航。
如果說親俄,是特朗普特有的外交政策,那麼他的反伊朗、親以色列和沙特,其實有更廣闊的保守選民基礎。他的國務卿蒂勒森也非常清晰地表達瞭要推動伊朗政權更替的想法。這從表面上看,簡直是無理取鬧,因為現在的伊朗總統恰恰是改革派總統,支持對美開放。但實際上,這表明瞭整個共和黨建制認為,美國需要在中東繼續克林頓之前的舊政策。
到底誰能為中東帶來更穩定的和平,讓美國能有能力聚焦國內?是奧巴馬在中東的敵友劃分版本,還是共和黨特朗普的計劃,需要時間來證明。
▲今年 6 月的 " 聖城日 " 中,伊朗示威者在街上焚燒美國國旗。
但至少在新舊版本的美國中東政策交替中,有一個明顯的意外倒黴鬼:卡塔爾。卡塔爾在克林頓、佈什和奧巴馬時代,捆綁美國的自由價值觀,通過半島電視臺以小博大,影響瞭整個阿拉伯地區,不斷被抗議幹涉內政。在外交上,卡塔爾也行為曖昧,和阿拉伯之外的勢力——土耳其和伊朗聯系緊密,這徹底得罪瞭沙特政權。
當卡塔爾拒絕給特朗普女婿貸款時,他們不知道這埋下瞭禍根。特朗普幾乎完全接受沙特對卡塔爾的指控,在最近的阿拉伯眾國和卡塔爾斷交案中,一邊倒支持沙特,讓卡塔爾陷入建國以來的最大困境。
實際上,美國到今天,已經沒有任何政治力量有信心能長久 " 解決 " 中東問題。民主黨和共和黨最重大的分歧是和誰在一起聯盟,以及如何去控制中東沖突。兩黨沖突最激烈的移民問題,本質上也是中東政策思路的不同。共和黨認為最好讓中東關門自行解決問題,而民主黨依然認為自由和開放能讓中東成為全球化經濟進程的重要部分,最終能根本推動中東進入全球新秩序。
毫無疑問,歐盟在默克爾的領導下,依然信奉自由開放能改變人心和政治,而美國在特朗普的領導下,對中東關上瞭大門,轉向瞭傳統地緣政治和外交。
iWeekly+ 美伊關系溫度計
" 最熱 "
2015 年 7 月
伊朗核問題協議
在奧巴馬任期內,美國、伊朗和俄羅斯等大國成功簽署瞭關於伊朗核問題的聯合協議。伊朗將減少國內的核設施,同時接受國際原子能機構的檢查。如果伊朗違反協議,國際社會將重新對其制裁。隨後,奧巴馬提出瞭希望與伊朗恢復外交關系的提議。
" 溫暖 "
2013 年 9 月
魯哈尼訪美
2013 年,伊朗總統魯哈尼訪問紐約,並與奧巴馬通瞭電話。這是 1979 年之後美伊兩國間最高領袖的首次通話。這次通話在伊朗國內引起兩極反應。反對者認為不該與美國展開對話,但支持者認為這表明美伊關系已經得到改善。
" 降溫 "
2017 年 1 月
特朗普頒佈旅行禁令
在特朗普上臺 3 個月之後,美國政府就頒佈瞭旅行禁令,禁止包括伊朗在內的 7 個國傢的人入境美國。特朗普政府稱這是為瞭防止恐怖分子進入美國。這項禁令引起美國國內極大的反對與示威活動。伊朗外交部稱這是極大的侮辱。
" 寒冷 "
2017 年 2 月
美伊制裁重新開始
在特朗普旅遊禁令之後,伊朗於今年 1 月底進行瞭彈道導彈試驗。2 月初,特朗普政府就對伊朗發起瞭新一輪制裁。他還稱奧巴馬時代的伊朗核問題協議 " 是最糟糕的協議 "。伊朗則表示將會采取法律手段,並稱美國才是鼓動地區極端勢力的真正力量。
內容來源於《周末畫報》
撰文:安替
編輯:黃自在、林初一
圖片:Getty、東方 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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