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 年 郴州月峰瑤族鄉
幾天前接到預報,本月底,入冬以來最長的一波低溫過程將襲擊南方,寒潮藍色預警再度拉響,人們翹首以盼,等待著雪的降臨,就在本文快要完稿的時候,長沙 2018 年的初雪已悄然灑落,雖然細碎零散,卻也引發瞭一場波及全城的狂歡,人們紛紛走出傢門,去山野間、平原上、城市中以及所有能夠看到雪的地方賞雪,然後在朋友圈炫耀雪景。歡樂之餘,我們依然會有疑惑:為什麼湖南的冬天濕冷少雪?為什麼新年的一場雪總是落在湘西北?為什麼南嶺、洞庭湖、幕阜山這些山河對湖南的氣候造成瞭巨大的影響?為什麼和湘南緯度接近的江西贛州氣候卻比我們更溫暖?諸多的疑問與答案,構成瞭一個關於湖南冬天的氣候故事,它很冷,也很有趣。
湖南有一種氣質,叫冷艷
太陽運行至南回歸線的這一天,是冬至。
這是太陽離湖南最遠的一天,此後,它將慢慢向北回歸線移動,然而,湖南的寒冷卻並未因此到達極致。由於大氣環流的原因,冷空氣的的南流存在明顯的滯後效應,冬至之後的一個多月,從北方來的寒潮,依然不斷地侵襲著這裡,湖南,依然深冬的低溫中潛行。
湖南冬天的平均溫度,如果隻看數值,並不怎麼嚇人。按照氣候學上連續五天或五天以上日平均氣溫低於等於零度的標準,湖南各地大多數地方的大多數年份,並無嚴寒。我們最常面對的並不是嚴寒,而是平均氣溫低於五度的冬冷期。
△ 1 月 25 日,長沙鹽道坪,冬雨下的淅淅漓漓,又濕又冷。圖 / 彭福宗
這是一種 " 面目猥瑣 " 的天氣。
在這樣的天氣狀況下,天空、城市、郊野、山川,多是灰暗陰沉的存在,沒有清晨也沒有傍晚,世界仿佛固化成瞭一種不變的形態,濕冷的空氣讓人們有一種身陷冰河的感覺,甚至黑夜的深沉都遠勝過這種晦暗,每個經歷過湖南冬冷期的人大概都會有同樣的感慨。
很多年前,我從北方來到湖南。那時,我對湖南氣候的瞭解,無非就是基於對南方的一種膚淺理解。大概就是春季雨水多,夏季炎熱,秋冬也不會太冷而已。然而,在湖南的第一個冬天,我就幾乎被擊垮瞭。那種帶著濕氣和寒氣的雙重攻擊,讓我這個北方人第一次感受到瞭不同於以往的冷感。
很多年後,我已漸漸適應湖南的這種濕冷感,卻在城市中無法感受到它的美。城市的冬天陰沉灰暗,讓人抑鬱。有一句流行語概括得極為精辟:任何不以下雪為目的的冬天都是耍流氓。
是的,直到有瞭冰雪,我們才會擁有一個全然的美麗新世界,在我來到長沙的第二年,2 月底的長沙忽然下起瞭雪。雪下得很大,漫天飛舞,狂野不羈,作為一個在北方生活瞭二十多年的人,我居然和很多南方人一樣面對大雪欣喜若狂。
冰雪是南方冬季裡最好的自然禮物,讓我們在抑鬱中看到希望。
即便沒有雪,有冰凌也可以原諒這昏暗猥瑣的冬季。2018 年的 1 月,我離開城市來到山上,看到瞭一個玉樹瓊枝的冷酷仙境。它美得讓人驚嘆,它甚至比雪景更美。雪景是簡約的藝術,讓一切變成意境抽象的簡筆畫,而冰凌,則讓一切在凝結中升華成水晶般的藝術品。那些依然青蔥的枝葉,甚至花朵,都被冰雪凝結成自然的藝術品。因為冰雪,地處南方的湖南有瞭一種 " 冷艷 " 的氣質,在此之前,人們也許更多地把湖南的氣質定義為 " 熱烈 ",或其它。
冰雪對於南方而言,是稀罕之物,然而有時也會多到失控。
2008 年 1 月的那場特大冰災,我是親歷者。即使是住在省會長沙,我依然能感受到它強大的破壞力,更不用說那些在冰雪中淪為孤島的城市和鄉村。那是我第一次面對冰雨和大雪感到絕望。
此後的十年,湖南的冬天偶有冰雪,美且短暫,保持著一種令人懷念又不至過度失控的理想狀態。今天,距離當年那場造成瞭嚴重傷害的冰災,整整已過去瞭十年。關於那場災難的記憶,依然清晰地留存在很多人的心中。
撰文 常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