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都市報記者 陳俊 高偉
天價培訓費換來一場空
仙桃中學高三年級 17 歲的曉琴（化名）趴在厚厚的資料堆中，眼裡滿是疲憊。
此時已是正月十一，2 月 26 日的凌晨，她還有很多功課要做。此時，距離高考隻有 3 個月，自己的成績卻下滑嚴重，父母的焦心和自身的壓力讓她常常失眠。
在仙桃市一間隻有 40 平方米的陪讀出租屋裡，連狹小的客廳都擺瞭一張床。曉琴媽媽范女士在一旁陪著女兒，回想起去年 10 月那次讓女兒脫離課堂到當地一傢 " 信諾教育 " 的機構進行輔導培訓的經歷，她眉頭緊蹙，不住嘆氣。
范女士氣憤地說：10.3 萬元補習費，另加 2.68 萬元 " 自主招生服務費 "，4 個月一對一輔導，老師口頭承諾分數能達一本線，現在看來就是一場噩夢。曉琴的成績從 430 多分降至 289，而最可怕的是，錢打瞭水漂，浪費的時間又不知該如何補回。
天價補習到底發生瞭什麼？信諾教育的運作是怎樣的？楚天都市報記者趕赴仙桃進行調查。
密集的電話營銷轟炸
范女士夫婦是仙桃市的工薪族，獨女曉琴是他們的心頭肉，讓女兒今年高考上一所好大學是夫妻兩最大的心願。
曉琴在仙桃中學讀書，成績中等偏下，去年 9 月的一次調考，她隻考瞭 430 分左右，在班上排名靠後，范女士為此憂心忡忡。也是從那時起，她開始不斷接到信諾教育打來的推銷電話，對方不斷勸說她要對女兒進行課外輔導培訓，這樣才能迅速提高成績，最令她詫異的是，對方竟然能準確說出自己女兒所在班級、成績等信息。一開始范女士十分反感，對這些校外機構並不信任，尤其是女兒的信息都被不認識的人掌握，她有些不安。
但面對鋪天蓋地的廣告和不斷打來的營銷電話，范女士有些心動瞭。信諾教育的人在電話中一再表示，該機構總部在武漢光谷國際廣場 4 樓，實行的是一對一式輔導，根據孩子的短板進行針對性提高，能確保孩子分數達到 510 分以上。去年 9 月底，范女士和傢人走進瞭仙桃信諾教育設在一傢酒店 3 樓的辦公地點，一位叫曹成的 " 校長 " 熱情接待瞭他們。
參觀瞭裝修漂亮的 " 課堂 " 後，曹成校長拿出很多資料證明該信諾教育的實力，並信誓旦旦承諾，學完一定課時後，可以保證每階段的考試分數提高多少，最終實現高考達到 510 分以上。望女成鳳心切的范女士相信瞭，決定讓曉琴來信諾實行全托式課外補習。
借錢交 10.36 萬元補習費
VIP 式輔導代價不菲，根據信諾教育提供的學習方案，范女士選擇瞭 500 個課時以上的模式，按照宣傳冊所說，這是由校長親自參與管理的，收費高達 10.36 萬元。雖然很貴，但為瞭女兒，夫妻倆決定咬牙接受，范女士找娘傢借瞭 5 萬元，加上自己的積蓄，勉強湊夠學費交給信諾教育。
此外，曹成還介紹瞭一位自主招生方面的 " 專傢 " 過來，勸說范女士在對女兒進行培訓同時，辦一個自主招生的手續，這樣雙管齊下，在提高分數的同時爭取一個自主招生名額。范女士也同意瞭，於是又交瞭 2.68 萬自主招生服務費。這樣，為瞭女兒的高考，她一次拿出瞭 13.04 萬元，這筆錢超過夫妻倆一年的薪水。
根據范女士提供的錄音，曹成承諾分三個階段提高曉琴的成績。第一階段是 450 分（第一個月），第二階段是 480 分（第二個月），第三階段達到 510 分（2018 年上學期期末考試），並保證把孩子的強項成績提高 10 — 20 分，弱項補起來，到時考一本沒有問題。
去年 10 月，征得學校同意後，曉琴離開課堂，進入學校不遠處的信諾教育，開始瞭一對一個性輔導培訓。去之前她也曾一度很猶豫，為瞭自己的學習爸媽拿出這麼多錢，很心疼，但自己在課堂上也確實跟不上進度瞭，對信諾教育承諾的迅速提高成績又抱有一份期待。全班就她一個人采取這樣的全托形式進行課外補習，同學們也會有一些議論，在復雜的心情交織下，曉琴希望自己回來時，能拿出讓人看得起的分數。
喜歡聊八卦的物理老師
" 剛進信諾的時候，我是想好好學的，也蠻有信心。" 回憶起 4 個月的補習經歷，曉琴說，信諾教育給她安排的 " 金牌 " 班主任是曾某，一個年紀不大十分親切的女老師。按計劃，曾老師負責曉琴日常課程安排和學習進度跟蹤，並對曉琴的心理和學習方法上進行指導。
曉琴回憶，每天早上 7 點前，就會趕到信諾教育的 " 教室 "，這時老師還沒來，她就一個人先自習。語文和英語是她的強項，數學和物理基礎十分薄弱，所以信諾安排的課程表裡理科多一些。頭一個月，每天都會有各科老師輪流來對她進行輔導上課，主要內容就是劃重點，做試題，老師在一旁進行指導，有時不懂瞭曉琴就會提問。" 但我感覺老師們對我要求不太嚴，尤其是難題，總是說要我跳過先做簡單的，有時我做錯瞭也沒給我講解。" 離開瞭課堂的學習環境，曉琴逐漸感到情緒上的落寞，因為大部分時間她是一個人坐在空蕩的房裡，不停做試題，老師不可能時刻在一旁，而她自己也不會那麼自覺用功。
不過她與老師們的關系都處的蠻好，平時也會有說有笑。印象中信諾教育早上都會把員工集合在前廳，曉琴多次聽到他們在喊口號 " 沖刺 200 萬 "，她判斷這是在向經營業績發出指令。物理老師是個年紀比較大的中年男子，曉琴記得學習之餘，老師蠻喜歡找她問學校裡班級裡的好玩事，比如誰誰怎麼樣瞭，有什麼八卦之類。每次曉琴就會很尷尬地一笑帶過。
進來之前她的英語成績保持在 110 分以上，可在信諾卻很少有老師督促她背單詞，時間長瞭她自己也就偷懶瞭，一個人在 " 教室 " 裡隨便做做試卷打發時間。就這樣，時間很快過去。
三次月考成績卻一落千丈
就在范女士對曉琴的學習充滿期待時，月考的分數卻給她潑瞭冷水。
去年 11 月 10 日，曉琴培訓一個月後返校參加月考，結果成績隻有 389 分，比之前信諾保證的分數差瞭 60 多分，也比參加輔導前下滑瞭 40 多分。
" 孩子的底子太薄，這個階段還在打基礎，而且從排名來看她比之前上升瞭十幾位，我認為她在進步呢。"2 月 26 日，班主任曾老師接受楚天都市報記者采訪時稱，學習首先還是主觀上的刻苦努力，再加以老師的講解輔導，態度端正與否也很關鍵，沒有任何老師能保證教瞭就能讓你提高成績，但隻要按照信諾提供的計劃來認真執行，成績會起來的。
這番話當時也讓范女士夫婦繼續相信，到瞭去年 12 月 9 日，曉琴參加瞭第二次月考。這次的分數依然沒起色，隻有 387 分，離曹成校長保證的分數差距已近 100 分。這下范女士開始越來越焦慮，" 我經常抽出時間去信諾教育看女兒，結果發現大部分時候曉琴都是一個人在房裡，既沒有老師上課也沒有人陪護，這與我們想象的一對一個性輔導完全不一樣。每次問曹校長或曾老師，答復都是老師請假瞭，已安排瞭學習計劃。"
今年 2 月 2 日，第三次月考。曉琴的成績出現驚人的滑坡，她隻考瞭 289 分，從范女士提供的排名表來看，是全年級倒數第二。范女士夫婦簡直要炸掉瞭，他們找到曹成和曾老師討說法要求退款，可這時信諾方面的人要麼避而不見，要麼找各種理由推脫。到瞭 2 月上旬，曹成竟然稱離職瞭，現在仙桃信諾教育沒有具體負責人。
現在，曉琴回到瞭學校繼續學習，而信諾教育對范女士始終沒有任何回復。不久前，心理壓力過大的曉琴還患上瞭焦慮癥，在醫院看瞭醫生，這幾天的情緒才逐步恢復過來。
楚天都市報記者 陳俊 高偉 視頻剪輯何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