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思極恐!這部腦洞短片你看懂瞭嗎

09-06

最近,我們編輯部發起瞭一個討論——你看過的最厲害的動畫短片是哪一部?

於是,大傢瞬間提名瞭很多經典短片,包括皮克斯的《暴力雲與送子鶴》,佐藤竜雄的《貓湯》,父親節必推的《父與女》,史雲梅耶爺爺的《對話的維度》,等等。

《暴力雲與送子鶴》

《父與女》

《貓湯》

《對話的維度》

此外,還有人提到瞭《沒頭腦和不高興》《小蝌蚪找媽媽》《回憶積木小屋》《探戈》《三個發明傢》《平衡》《月神》《蒼蠅一分鐘的生命》《文森特》《鱷魚街》《跳》《很黃很暴力》《精神分裂癥》等等,簡直太多瞭。小編之所以挨個列下來,就是為瞭方便大傢自行查漏補缺。

而今天我們要解讀的這部短片,相信很多影迷都不止看過一遍,便是來自於阿根廷的高分無對白動畫短片《雇傭人生》,豆瓣評分高達 9.1,在世界范圍內包攬無數短片獎,據準確統計是獲得瞭 102 個獎項。

短短的七分鐘的動畫短片,卻延伸出無限的思索與遐想。

導演亮出一把帶血的尖刀,卻輕描淡寫地直戳人心。

看似慵懶單調的畫面,諷刺的意味卻十分強烈。越是一種隨意的感覺,越來的真實、來的凜冽。

通常來講,作者電影最容易陷入的災難就是創作者不加節制的自我表達。

自認為發現瞭一個形而上的母題之後就開始不停往影像中堆砌突兀的符號和段落,結果就是電影無限鋪開,卻不能收緊,形散而且神散。

更搞笑的是,這類電影經常會充斥著沒頭沒尾的意識流描寫。

總而言之,要在今天的 " 藝術 " 電影裡面完成一次正常的敘事好像變成瞭一件非常落伍的事情。各種幼稚病加各種眼高手低制造瞭太多似是而非的所謂風格化電影。

在華而不實的風格化電影組成的長槍短炮映襯下,阿根廷導演 Santiago BouGrasso 2008 年制作的 6 分鐘動畫短片《雇傭》( "El Empleo")就像一根銀色的針一樣發出凜冽的寒光。

如果是寫詩,你的確可以從一首長詩裡面節選一個段落,換個標題就是一首新詩。

我估計埃茲拉龐德那首《地鐵站》就是這麼寫的,但是制作電影不可能如此投機,電影化的工程總是非常困難,你不光需要畫面、聲音、剪輯,還需要一點點幽默感。

這部電影的情節一句話就可以概括:在這個世界,長著扁長頭部的人類都是同類的工具,有的是人體臺燈,有的是人體出租車。

需要指出的是,這些工具雖然品種繁多,但卻沒有一件是直接作用在身體上。有一些工具的服務對象是衣物:

(2:09 秒出現的女性衣架)

(3:58 秒時出現的女性衣鉤)

(結尾處的人體地毯)

有一些則把衣物做為工具提供服務:

(2:40 秒時的人體紅綠燈)

還有一些工具用來服務感官:

比如 1:22 秒的人體鏡子(主人公每天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理自己的外表,盡管他的外表和這個世界裡的別的同類沒有什麼太大區別)。

(1:40 秒的人體桌椅)

還有一些工具為群體而非個體提供服務,比如那個拉電梯的大胖子。

Empleo 對應英語裡面的 employment, 有雇傭的意思但也有使用的意思。

縱觀全片,除瞭主人公提著的那個手提箱暗示他可能可以領到一些報酬之外,沒有任何一丁點關於報酬的暗示,所以 " 雇傭 " 這個翻譯是不準確的。

另外,借鑒一點美國資本主義對弗洛伊德理論的運用,工具在成熟的資本主義機制中常常被包裝成為一種 lifestyle。

比如追求刺激的男人都必須騎哈雷摩托,不要小瞧這種營銷手段,就是這麼個小把戲成功避免美國陷入第二次 1929 年式生產過剩危機。

回到本片,人型工具,墻壁,電梯和樓房不具備任何審美意義,也不具備任何消費主義的能指,他們的的功能是基礎的,也是遠離身體的。

導演想要表達什麼?現代性帶來的人類異化,暨在個體和主體之間的兩頭不著?

就此打住。很多人都註意到,所有這些工具都會做一個動作:眨眼睛。

電影的強大在於讓人物和環境,攝影機和人物,攝影機和環境之間的互相凝視都暴露在瞭觀眾面前。

世界無非就是這一個個凝視的集合。

針對本片,我們似乎可以用使用 - 被使用(或者像很多劇情簡介說的,剝削 - 被剝削)的關系來描述這種集合,但是這個關系是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的。

這讓我想到瞭哥德爾對羅素的理發師悖論的評論:任何一種定理必然不能被它所在的系統所證明,必須尋找更高級的系統來證明。

這部電影觸發瞭類似的危機,除非你能找到一個工具鏈最頂端的使用者,你才能為設計這麼一個工具鏈尋找到邏輯。

可是,連敘事都被那扇門給關在瞭有限的空間裡面,這個問題是得不出答案的。

既然沒有答案,那我們就回到影像本身,我發現,我越觀賞這部電影素描般的構圖(請不要糾結我門外漢的比喻),越感到一種強烈的被包圍感。

居室和辦公樓的封閉性就不用多說瞭,在 2:26 到 3:03 的這段室外的場景之中,一閃而現的都市遠景裡填塞著一些粗糙勾勒的建築輪廓。

主人公搭上人體出租車之後,視角更是粗暴地放棄瞭所有非必要的視覺元素。

在每個場景中出現的隻有最原始的城市景觀 : 人,馬路,紅綠燈,樓房。

導演不光吝嗇地分配著影像,而且全片沒有一個影像可以延長到你的肉眼有足夠時間搜索隱藏的細節。

在你我的經驗中,一種觸覺,一種氣味,一種顏色的確能夠在某個時刻喚起某種欲望,電影尚且不具備技術來模擬這種通感機制,而本片做的更是恰恰相反。

全片多次出現一個色調刺眼的,毫不曖昧的明黃色。

明黃色的墻壁,明黃色的早晨,明黃色的廚房,不管人物在做什麼,都不能逃脫明黃色的光影。

換句話說,不管這些人物的生活再無望,這些人物的面孔再重復,始終有一個眼睛興致盎然地監視和運營著他們。

他們,並沒有被拋棄。

任何一種顏色對電影而言都不是單純的視覺對象,明黃色讓你想到瞭什麼?我想到瞭酷刑,失眠,焦慮,囚禁。黑色的人影投射到恐怖的明黃色裡,人類的運動不能逃脫這個世界的靜止。

視線下的這個世界不是我們平時生活的影子,相反,這是個丟失瞭影子的世界,隻有一個個彼此重復模仿的物體和關系遵照著某種可笑又不能推翻的規律存在著。

你們註意到片尾字幕之後的那個畫面瞭嗎?扮演臺燈的人狠狠地扔掉瞭燈罩,於是這個世界陷入瞭黑暗,他卻獨自,無聲地走出瞭這個世界。

黑暗暨自由。這真的是隻有拍出《傑出公民》的阿根廷人才能設計出的諷刺,隻屬於 21 世紀的一種諷刺。

(電影《傑出公民》諷刺意味十足)

除瞭光對視覺的支配,在可見世界之外,《雇傭》中另外的一個支配力量就是時間。

從片頭那個被鬧鐘具象化瞭的時刻,到主人公在人型出租車上看表的動作,出於對時間的先驗的服從,主人公起床,趕路,工作。

工業文明把人類對時間的畏懼建制化,電影則把時間現實化。

世界是所發生的事情,電影是挑選出來的時間。

時間稀釋瞭虛構性,消弭瞭邊界感,更讓所有關於本片批判現實主義的解讀顯得單薄。當然,我們也可以這麼解讀,主人公因耽誤瞭時間而去做人體地毯接受懲罰。

如果這是一個懲罰,他不光沒有拒絕的權力,甚至都沒有拖延的權力。即便如此,我們也沒有找到一丁點對暴力的暗示,絕對沒有。

時間是唯一的暴力。

這個世界是一個時間統禦的世界,時間為瞭無限延續自身,操縱著人類,人類隻具備識別,卻不具備回憶和分割時間的能力。

取代蒙太奇的是不容挑戰的,強大的線性時間,以及一個絕對排他的客體視角,導演這種精確到冷酷的處理確保瞭電影內外每塊時面能永遠平行。

時間的延續,強迫面孔的延續,每張面孔被導演復制黏貼在不同的時面裡履行各自的職責。

可是,因為這部電影是動畫片,所以我們會問這麼一個問題,畫筆可以畫出相同的面孔,相同的面孔不等於 " 相同的人 "。

關鬧鐘的那顆扁長腦袋,跟做人體地毯那顆扁長頭顱不一定屬於同一個主人公。

人物也好,面孔也好,我們對他們一無所知,他們也不告訴我們任何關於他們自己的事情,他們都是為時間而生的,是時間賦予瞭他們含義,時間不需要向他們解釋它為何流轉,時間之外沒有敘事。

正常說來,面對時間的無力和對時間的恐懼常常誘發人類的一種強烈的本能:

因為我們不能控制自己,所以我們必須控制他者。

但這部傑作卻證明瞭一種罕見的自我控制。

最能反映這種自我控制的不是人物有限的肢體動作和位置移動,而是聲音。

聲音的出現和缺席都是對視覺影像的補充或者回應,不存在絕對的沉默,沉默也是一種聲音,一種表示缺席的聲音。

在本片中,沒有話語,隻有畫外音。沒有語言,聲音就是語言。

也沒有多此一舉的音樂。沒有任何交錯的聲音。現代電影中最為常見的聲音連續體被揚棄。

從小編第一次看電影開始,就覺得聲音在電影之中扮演瞭一個非常煩人又毫無意義的角色。

這可能是我的一種怪癖,我真的非常厭惡加塞到聲道裡的那些諸如皮鞋踩地,碗筷碰撞的後期聲,除瞭擾亂敘事,我實在看不出它們有任何價值。

這部電影的導演看來和我一樣也有類似的怪癖,他毫不畏懼地使用聲音,卻做到瞭讓聲音獨立於敘事之外。

比如第一個也是持續最近的聲音:一種人造的,類似刮風的低沉的嗡嗡聲。

某天,我在工作之餘,跑到我們那棟老寫字樓的安全通道裡面抽煙,這安全通道的隔音效果特別好。我第一眼看過去貌似上下 5 層之內都沒有人影,然而,我呼著呼著香煙就老是聽到樓上傳來一種低沉的,不能命名的聲音:第一耳聽上去像人類呼吸,第二耳聽上去像某個機器失靈發出。

這個怪聲跟本片中這個難以命名的嗡嗡聲音一樣,都是視覺世界之外的空穴來風,我們在電影中看不到任何人物,背景,道具可以發出這樣的聲音。

這個強勢壓倒一切其他聲音的聲音隻有在主人公於開闊馬路上趕路時被皮鞋觸底的腳步聲壓過,這種運動發出的聲音屬於噪音的一種,象征著失控。

但是在本片中這個失控的強度遠不能於自控的強度相提並論。

事實是,一旦人物進入內閉空間時就不能擺脫這個嗡嗡聲,這個聲音是不是來自畫面中的這個世界?是不是能被主人公聽到?我們無從得知。

唯一能確定的是,聲音對影像的這種介入和幹擾迫使電影向內塌陷,電影不再能輸出情緒,不再能輸出信息,能看到的就隻能被看到,能聽到的就隻能被聽到。

電影中的人物自始至背負著一種不能描述又容易被忽略的壓力,這種壓力隻體現在聲音這個維度上,同時他們自己被剝奪瞭發出非生理聲音的權力。

仔細梳理一下,全片除瞭這不知終又如影隨形的嗡嗡聲,我記得我還聽到瞭腳步聲,燒水聲,吃餅幹聲,咳嗽聲,拉電梯門的聲音,開關箱子的聲音,以及主人公等待被踐踏時的那聲呼吸。

這些聲音勉強可以看做是敘事內的聲音,盡管這種嵌入感是非常脆弱的。咳嗽和呼吸聲是純身體的,也是非思考的。

做為電影歷史上屈指可數的先鋒人物,阿倫雷乃的電影常常被認為是一種登峰造極的大腦電影,思考電影。

從笛卡爾開始,西方哲學的一個重要命題就是 " 思考是否可能 ",現代電影同樣經歷瞭一個相似軌跡,如此看來《雇傭》的出現是對新現實主義以降的電影革命的小小反動。

現代電影對聲畫,時空,真假,強弱,有無這些母題的呈現和取舍手法,要麼根本不在本片的討論中,要麼被本片導演顛覆和 " 誤構 "(利奧塔說誤構是在後現代語境中對當權者 " 同構 " 的一次造反)。

聲音總是蘊藏被低估的力量,聲音能同時出現在夢境和現實中。

在《雇傭》中,聲音同樣被賦予瞭一種 " 否定 " 的力量:

否定一切域外,否定一切解域,否定一切思維,否定一切錯覺,否定一切缺席。

永遠不要忘記,我們生活在一個技術足夠憑空捏造聲音的時代,這個時代的電影總想刻意放大聲音的能指,結果適得其反。

《雇傭》至少做到瞭讓你幾乎忘記它是部有聲電影。

這是一部各方面都非常符合我頭腦中理想電影要求的作品,《堤》至今都是我眼中人類歷史最好的電影,而這部《雇傭》是《堤》之後唯一讓我震撼的電影。

可惜這樣的電影極有可能是 one of the kind,同一位導演在 2013 年推出的動畫短片《父親》雖然也在 10 幾分鐘的時間裡微言大義,對阿根廷骯臟戰爭進行瞭深刻反思,但是《父親》絕對不是對本片的同義反復。

(短片電影《堤》海報)

想像一下,某個月牙高懸的晚上,一個落魄的屌絲音樂騷年在他那間破房子裡餓醒過來,打開冰箱,看到裡面隻有一片面包裹腹,與他為伴的隻有一群數量足夠組成搖滾樂隊的老鼠。

啃著啃著騷年驚覺面包黴瞭一半,更神奇的是,這片面包突然變成美麗蘿莉,朝他說話,朝他微笑,朝他伸出玉手。於是他們兩小無猜,各種小清新:他在夕陽下追逐她,他在孤山上為她唱歌。

原來,他隻是餓得昏瞭過去在做白日夢,老鼠們早就趁機搬走瞭黴面包,騷年奪回黴面包,百般呵護,黴面包是他的女神,他的愛人,他的靈魂伴侶,也是他唯一的口糧,於是老鼠們編瞭一首歌在夜幕下演奏起來,嘲笑這個屌絲。

這首歌叫 "Bu đ av Lebac" ——《黴面包》,歌詞如下:

" 猜猜今天晚飯我吃什麼?

就吃黴面包,黴面包

太好吃,太好吃瞭 "

" 黴面包,黴面包

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這是 2008 年冒出的一首塞爾維亞口水歌,結果不知怎麼就成瞭巴爾幹神曲(在所有翻唱裡,我個人推薦波黑的 Dubioza Kolektiv 版本),原唱者:S.A.R.S。

很多自稱庫斯圖裡卡腦殘粉的人看都沒看 MV 就會跑來斷言:本 MV 反映瞭某種獨屬巴爾幹的黑色幽默。

之前還有塞爾維亞網友跟我說:這首歌之所以如此火爆,因為它反映瞭社會的不公。呵呵!那你們知道我把它和《雇傭》聯系起來的唯一原因是什麼。

兩個主人公一覺睡醒之後都沒忘記去廁所,上廁所時都沒忘記關門。

文章來源丨看電影看到死(ID:moive-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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