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轉載自《新民晚報》 作者 孫佳音 )
千呼萬喚始出來，《敦刻爾克》本周，終於來瞭。
關於導演諾蘭，關於這個英國導演的第一部戰爭電影，關於這個他 20 多年前就暗暗盟誓要拍的真實故事，有很多判斷和揣測，本周終於一一有瞭解答。《敦刻爾克》，它可能跟你想象的不太一樣，但它很棒，值得熱愛電影和愛好和平的人，去看。
首先，它不是一部傳統意義上的戰爭片。雖然導演用真的海軍驅逐艦來打造海戰的場景，也把硬紙板剪出的士兵和軍用車輛放置在鏡頭的遠背景中，以此來營造出大批軍隊的效果，但《敦刻爾克》並沒有大多數戰爭電影慣有的恢弘場面和血腥壯烈，至少和你之前看過的《拯救大兵瑞恩》《兵臨城下》或者《血戰鋼鋸嶺》完全不同，它非常節制。
電影聚焦二戰大事件 " 敦刻爾克大撤退 " —— 1940 年 5 月，英法聯軍防線在德國強攻下，一路被逼到小城敦刻爾克的港口邊上。就在這個退無可退的地方，英軍靠著海陸空多方力量，成功撤退約 33 萬人，成為史上最大規模的軍事撤退行動。也就是說，這不是一個決勝的英雄的高光時刻，而是失敗之後關於生存和逃亡的故事。每個士兵面前都是茫茫大海，身後是無盡的等待，無盡的希望和失望，甚至絕望。
倏忽而至的險情，生命的脆弱和死亡的無常，讓你 107 分鐘始終置身於朝不保夕的惶恐中，雖然沒有給德軍一個近景和特寫，但他們卻無時無刻不存在於每一個士兵的懼怕裡。諾蘭也在采訪裡多次強調，《敦刻爾克》不是戰爭片，而是一部懸疑驚悚片。
但另一方面，跟所有的優秀的戰爭（反戰）電影一樣，電影也反映瞭戰爭中生命如草芥的殘酷本質。甚至，比之《血戰鋼鋸嶺》等尋常好萊塢電影，足夠的敘述、張力和煽情不同，《敦刻爾克》中的死亡更加快速，甚至是迅捷的，很多時候毫無近景和特寫，仿佛踩死個螞蟻一般。
其次，它不是一部典型的諾蘭電影。雖然導演依舊采取最愛的非線性敘事。如果說之前非線性敘事是為瞭 " 破壞 " 順序節奏，給予觀眾更多信息，以達到燒腦的效果，那麼《敦刻爾克》的非線性，則是為瞭更有條理地講故事。整場撤退行動分為海、陸、空三線，分別對應不同時間線。如果采用正常敘事順序，三個部分很可能會被割裂開來，這一次非線性的好處在於，讓三條線的人和事有瞭交集，讓故事有瞭更多可以消化和回味的空間。於是，即便你完全不瞭解這段歷史，你也可以看懂這部臺詞很少的電影。
但或許，這同時也是非常諾蘭的所在。《敦刻爾克》用字幕交代瞭這個關於時間的實驗：發生在海灘上的事情長達一周時間，海上救援的故事是一天，空中阻擊戰僅為一個小時。導演非常精巧地在電影中，把這三個時間軸當作相同長度來處理。小眾文藝片或者科幻片這樣處理並不稀奇，但諾蘭在嚴肅的歷史題材和宏大的投資規模面前，照樣大膽創新。
但如果，我隻能用兩個字來概括這部電影，可能不是懸疑，驚悚，也不是突破、革新，而是感動。
電影臺詞非常之少，甚至有一些刻意營造紀錄電影的質感，不煽情、不放大、不停頓，但依舊有一些畫面打動瞭我。尤其道森先生跟他兒子彼得的幾場戲，尤其叫我動容。第一次，這個親自駕駛一艘傢庭遊船執意要去救人的老人，在一個墜落空軍士兵反對他駛向敦刻爾克時候反駁說，是像他這樣年紀的人發動瞭戰爭，為什麼要讓年輕人去送死，眼神堅定。第二次，當這個士兵搶奪輪舵時意外打傷瞭兒子的朋友，最後這個穿著花毛衣的男孩失去瞭年輕的生命，彼得反而安慰惶恐中的空軍士兵說，" 他很好 "，父子倆在那一刻的對視，是兒子在戰爭中的成長和擔當。第三次，當他們快要完成營救，有人問兒子為何你的父親那麼瞭解敵軍的飛機，年輕人語氣平靜地說，他的哥哥曾加入英國空軍，入伍三周便已犧牲。這份平靜，一如整部電影的節制，沒有煽情，但卻處處讓人感受到戰爭的疼痛。
當然，諾蘭也稍微煽情瞭一把。他特意征用瞭 12 艘曾參加敦刻爾克救援行動的私傢船，道森傢的是其中之一。當劇情過大半，當雲霧散去，當堤岸上的長官用望遠鏡看到上百艘的私傢船正徐徐駛來，當下官問他看到瞭什麼，他隻說瞭一個單詞 "home"（祖國），卻擲地有聲，甚至可以說感人。其實，敦刻爾克大撤退，一共有 700 來艘私傢船隻從英國駛向法國，共救出瞭 338000 名士兵，是丘吉爾預估被救人數的整整十倍。
而不讓丘吉爾出鏡，這也是諾蘭有意識的選擇，甚至可以說是體現導演整部電影意志的一個選擇。影片以這位英國首相那場著名的演講收尾，卻沒有用丘吉爾的原聲或畫面，而是讓撤退後來不及抹幹油污的小戰士，在列車上讀報紙來間接呈現。這手法倒是並不新鮮，起碼斯匹爾伯格在《林肯》中就用過，即著名的葛底斯堡演說，是用普通士兵的口背誦出來的。諾蘭如此表達，也仿佛在說，歷史是成千上萬的無名小卒創造的。
最後，如果你決定去看這部電影的話，建議選擇 IMAX 版本。雖然確有配樂太滿的瑕疵，但與此同時，真切的、環繞的、沉浸式的體驗，確也不假。比如，當飛機轟炸而過時候，影廳的音響震顫，讓座位也微微發生瞭顫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