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 ] 火車票搶票頻現騙局，" 黃牛 " 用合成火車票騙錢；一款山寨搶票 APP 售價數萬元，可控制搶票概率。
用戶向 " 假黃牛 " 支付票款後，立即被拉黑。所謂的火車票也隻是被軟件合成的假票。
春運大幕開啟，搶一張回傢過年的火車票又成為主題。臨近節前，一些熱門線路車次的車票幾乎 " 秒光 "，許多在 12306 官網和 APP 搶票失敗的用戶，不得不試一下 " 黃牛 " 代購或第三方搶票 APP。但騙局也盯上瞭他們。
新京報記者調查發現，有 " 黃牛 " 利用軟件合成的假火車票行騙。一些山寨搶票 APP 暗藏消費陷阱，甚至根本是打著搶票為名行騙。這些搶票 APP 還存在退費難、誘導有償搶票等情況。
有山寨搶票 APP 制作者表示，山寨搶票 APP 能從後臺控制搶票概率或刷票頻次，甚至故意讓用戶搶不到票，借此誘導用戶付費買加速包或充值成為 VIP，來提高搶票成功率。
用戶在山寨搶票 APP 支付後，購票款也不是直接進入 12306 賬戶，而是先到平臺賬戶，由平臺向 12306 購票。如果用戶退票，退款也由 12306 原路退回平臺的賬戶。
有律師認為，大量資金滯留在這些 APP 平臺，存在被挪用的風險。
" 黃牛 " 制作合成火車票騙錢
距除夕還有 10 多天，唐樂還未搶到回老傢寶雞的火車票。
他試過在 12306 的官網和 APP 搶票，" 開售時間一到，票就沒瞭，根本搶不到。"
連續幾天的搶票失敗，加上春節臨近，讓唐樂想起上網找 " 黃牛 " 代搶票。
1 月 22 日，唐樂在 QQ 上檢索關鍵詞 " 黃牛 "，找到幾十個相關 QQ 群。他隨便加入其中一個群，馬上就有自稱代購車票的人添加他為好友。
對方告訴唐樂，搶票需要 100 元手續費，搶到票後再支付。唐樂將車次、日期、坐席以及身份證信息等發給瞭對方。
當晚，" 黃牛 " 用 QQ 聯系唐樂說搶到票瞭，並發來一張 12306 訂單頁面的截圖，和一段對著訂單頁面拍的短視頻。
唐樂提出自己登錄 12306 支付，被 " 黃牛 " 告知，如果他同時登錄，信息會錯亂，車票將自動退掉。
唐樂相信瞭這番說辭，按照 " 黃牛 " 提供的支付二維碼，將車票錢和 100 元的手續費共 813 元，微信轉賬給瞭 " 黃牛 "。在轉賬成功後，唐樂立馬被對方拉黑。
感覺被騙的唐樂拿著身份證到火車站取票，發現名下根本無票。
一款火車票合成軟件，可隨意生成任何票面。
1 月 23 日下午，根據唐樂提供的線索，記者以購票名義加入一個搶票 QQ 群，一會兒就有 6 人發來好友請求，稱可以代購火車票。
其中，小彭是該搶票 QQ 群的管理員，她告訴記者，搶票手續費一張 80 元，搶到後再支付。
記者提出購買 2 月 14 日北京至呼和浩特的火車票，此時 12306 官網顯示當日該路線已無餘票。小彭連說沒問題，肯定能搶到，讓記者提供姓名、身份證號等信息，" 等好消息 "。
當晚 10 時 20 分，小彭發來消息，" 票搶到瞭 "。在她發的兩張 12306 訂單頁面截圖顯示，是 2 月 14 日北京西開往呼和浩特的 K573 列車，席別是硬臥下鋪，票價 169 元，姓名、身份證號與記者提供的相符。
接著，小彭發來付款二維碼，要記者付票款及手續費。記者提出自行登錄 12306 付款，被小彭以 " 怕顧客付款後取票跑瞭 " 為由拒絕。
在記者的再三要求下，小彭發來一組 12306 的登錄賬號和密碼。但記者在 12306 官網輸入多次，均被提示密碼錯誤。
此時，小彭提醒支付時間不多瞭，又發來一張訂單截圖，顯示支付剩餘時間 2 分 11 秒。小彭稱她先墊付瞭票款，並發來訂單完成的截圖，要求轉賬票款。
記者提出確認訂單，又被小彭拒絕。她的態度變得強硬，稱如果不信任，就取消訂單。
在將票款轉給小彭後，小彭不再回話，立馬將記者拉黑。隨後，記者前往火車站查詢發現，沒有相應的車票信息。
一位代搶票 " 黃牛 " 稱，網絡代購火車票的騙局很多，唐樂和記者遇上的都是假訂單騙局，有的騙子使用火車票合成軟件制作訂單圖片或者 PS 訂單截圖，" 以假亂真 "，有的則是真刷到票，但隻要顧客轉賬付款，就馬上拉黑再把票退掉。面對這種火車票代購騙局，隻看到訂單截圖並不保險，一定要登錄 12306 平臺驗票。
搶票軟件被曝盜刷用戶銀行卡
一款搶票 APP 被檢出帶有木馬病毒，為惡意軟件。
記者在網上搜索發現，多傢網站提供合成火車票及訂單生成的娛樂軟件。其中一傢網站對於 " 動車高鐵車票合成軟件 " 的描述為 " 假裝自己在出差旅遊 "。
該網站也有火車票手機版訂單的合成器，簡單操作就能生成以假亂真的車票和訂單圖片。
記者在合成器中填入姓名、車次等信息，馬上生成瞭一張藍色票面的高鐵票圖片，合成車票票面上編號、二維碼一應俱全，不過掃描該二維碼無法顯示信息。
也有網站已停止瞭 " 火車票合成 " 的服務。一傢網站的火車票生成器頁面寫著 " 避免違法使用，現永久關閉 "，該頁面已無法操作。
除瞭被合成火車票騙錢，很多乘客還落入一些第三方搶票 APP 的 " 陷阱 "，票、財兩失。
目前，各類搶票 APP 泛濫，有一部分還是模仿同類知名 APP 的山寨搶票 APP。記者在安卓應用商店以 " 搶票 " 為關鍵詞，搜索到 30 多個搶票軟件。其中，半數以上的搶票軟件，圖標雷同，有的第三方 APP 還在名字上帶有 12306 字樣。
記者下載安裝瞭一款 " 春運火車票搶票利器 "APP。這款軟件被描述為 " 讓你再無買票煩惱，上班時間也能一邊工作一邊訂票 "。
記者打開該 APP，發現用戶界面簡陋，功能僅是自動撥打鐵路訂票熱線。記者使用安全軟件檢測該 APP 時，發現其帶有木馬病毒，為惡意軟件。
在一個名為歷趣的 APP 下載平臺，也提供帶有病毒的 " 春運火車票搶票利器 " 下載。
近年，因為下載搶票軟件感染木馬病毒，導致錢財損失的案例屢見不鮮。一些搶票軟件也淪為詐騙的工具。
據報道，有乘客在網上下載瞭一款搶票軟件後，輸入時間、車次等購票信息，等著軟件幫他搶票，沒一會兒軟件就提示 " 搶票成功 "，該乘客按照提示，將個人信息包括銀行卡和密碼都輸入進去，準備付錢買票。之後突然收到銀行發來的提示短信，銀行卡裡的數千元被刷走，聯系搶票軟件的客服，才發現是空號。
這類 APP 並沒有搶票功能，隻是騙說搶到票，借此套取乘客的銀行卡密碼後把卡裡的錢盜刷。
近幾年每當春運臨近，各地警方也會通過微博等渠道，提醒旅客切勿下載來歷不明的搶票軟件。" 平安北京 "2015 年 12 月 25 日發佈稱，" 不法分子將病毒、木馬偽裝成為搶票軟件，一旦中招，惡意軟件即可偷偷攔截用戶個人信息，將可能盜取銀行卡信息，並攔截驗證短信，導致經濟損失。"
山寨搶票 APP 後臺控制搶票概率
一款山寨搶票 APP 的後臺顯示，可以設置搶票概率。
多個 APP 制作團隊稱，他們所開發的山寨搶票 APP，可以對用戶設下多重消費陷阱，並控制搶票概率或刷票頻次，誘導用戶付費購買 " 加速 " 服務。
成都一傢搶票 APP 制作團隊的商務人員小莉告訴記者，他們開發的搶票 APP 外觀可以模仿同類知名 APP，票務數據都是從別的網站抓取。
小莉稱，票務數據需要 " 爬蟲技術 "，從其他購票軟件抓取，" 不能一直盯著 12306 ‘爬’，它會鎖定你 ID，所以也會去一些大型旅遊訂票網站‘爬’。"
小莉表示，哪趟車、剩餘多少票，這些數據都是實時抓取，用戶在搶票瀏覽過程中看不出異常。實際上，APP 的後臺早已佈置瞭陷阱。
" 就算 12306 有票，我們可以從後臺操控，讓用戶搶不到票。" 小莉稱，後臺可以發送假數據給用戶，顯示搶票失敗。該 APP 還能從後臺控制搶票概率或刷票頻次。
小莉發過來兩張系統後臺的圖片顯示，該 APP 可以 " 設置概率 "。在該欄輸入一個概率，可以控制搶票的成功率，比如十次失敗一次。
小莉說，搶票軟件可以為用戶提供加速包、VIP 通道等付費服務，付費服務的背後其實仍是控制搶票成功率。" 系統讓付費用戶搶票成功率更高，普通用戶搶票概率降低，以此誘導普通用戶購買付費服務。"
此外，山寨搶票 APP 還能設置捆綁消費。小莉發來一個此前開發的搶票軟件安裝包稱，這款 APP 的特殊之處在於，用戶購票的票價與 12306 相同，但是支付時自動會加 30 元的服務費。
小莉說，他們制作的搶票 APP，用戶支付後，購票款不是直接進入 12306 賬戶，而是先到平臺賬戶，由平臺向 12306 購票。如果用戶退票，退款由 12306 原路退回平臺的賬戶，至於平臺何時把退款返回用戶，可以由 APP 後臺操作。
" 讓錢盡可能多地留在平臺。" 她說，如果有用戶投訴，可以在 APP 中做一個自動回復的客服來應付。" 後臺有統計，有的用戶投訴多，可以先退款；有些用戶可能就忘瞭這茬子事，或者不在乎這一點錢。"
對此，北京市京師律師事務所律師張新年表示，大量資金滯留在平臺上，存在一定的風險。平臺內部工作人員可能會有挪用資金的行為，因此存在侵犯消費者權益的潛在可能。
這樣一款山寨搶票 APP，小莉團隊最快隻需一周時間就能開發完成，收費需要 7 萬元。" 我們團隊之前開發過兩款類似的 APP，現在隻需在此前的框架上增加功能就行。" 小莉說，他們團隊可以提供開發者賬號，1-5 個工作日就能上架蘋果應用商店。
小莉稱，還可以制作 " 馬甲包 "，即同一款 APP，分別用不同名字和圖標，上架 APP 商城，這樣可以增加 APP 的下載量。
北京一傢小型 APP 制作公司負責人朱先生也稱，他們制作山寨搶票 APP 周期需要一到兩個月，需要實現不同的功能對應不同的報價，一般在幾萬元。" 小的搶票軟件上線之初可以模仿知名軟件的圖標、用戶界面，吸引更多用戶。"
據他介紹，搶票軟件可以設計加速包等增值服務，並可以調整刷票的頻次，吸引用戶購買增值服務。" 如果用戶選擇普通購票，我們可以設置兩三秒刷一次票，跟人工操作差不多的速度；當用戶花錢加速購票，就可以調整一秒刷幾次票。" 他說。
張新年律師表示，山寨軟件利用後臺篡改數據，使付費用戶誤以為自己有更高的搶票成功率，屬於欺詐消費者的行為，涉嫌違法，工商行政部門可以介入調查查處。
APP 推有償搶票被指非法牟利
除瞭山寨搶票 APP 暗藏的 " 陷阱 "，搶票 APP 還普遍存在退費難、有償搶票等現象。
張傲是北京的一名上班族，他使用第三方搶票軟件購買兩張回老傢延吉的火車票，成功扣款 384 元後，訂單卻一直顯示未支付，最後訂單由於超時未支付被取消。他聯系第三方搶票軟件的客服電話，始終無人接聽。如今票沒搶到，錢也退不回來。
張傲遇到的退款難並非個案。新京報記者查詢一傢消費投訴平臺發現，大量消費者反映曾遭遇此問題。有消費者稱退票後長達兩個月未收到退款。
該消費投訴平臺上，一傢名為樂遊商旅的公司頻頻出現退款逾期投訴。記者註意到，在 APP 應用商店中，搶票達人、火車票 TM、快訂火車票這三款 APP，同屬於樂遊商旅旗下。
1 月 23 日，記者使用搶票達人 APP 購買一張北京到唐山的火車票，票價 40.5 元，另需支付 5 元服務費。購票成功後，記者發起退票。
12306 客服對記者稱，1 月 23 日 19 時 37 分已經退款成功，收單行是支付寶。記者根據 12306 提供的退款流水單號詢問支付寶客服，得到的答復是退款已進入瞭樂遊商旅的賬戶。
隨後，記者向樂遊商旅的客服人員求證，對方表示退款確實進入瞭公司的賬戶，將由系統自動退款給用戶，預計在 15 個工作日內退回。
對於一些用戶反映第三方搶票軟件退費難的問題，12306 客服表示，如果通過其他網站出現退票問題，12306 將不予受理。
另外，一些網站和 APP 推出的有償搶票服務也被指涉嫌非法牟利。這些收費被冠以各種名目，如 " 加速費 " 或 " 加速包 " 等，分為幾個檔次，從幾十元至 100 元不等，消費者出價越高，搶到票的概率就越大。有的網站還誘導用戶花錢充 VIP，充值成功後發放幾張加速券。
有網友質疑，這與黃牛收錢幫人加塞沒有區別。但為瞭搶到一張火車票，一些網友也隻能無奈地接受。
多位購買瞭某搶票軟件 "50 元加速包 " 的網友表示，即使買瞭加速包，搶瞭幾天票也沒有搶到。
另有網友稱，用一些搶票軟件會被默認勾選最高 40 元的 " 極速搶票 "，且沒有任何提示。
多款搶票 APP 設置瞭數十元不等的加速費。
多部門表態將遏制惡意搶票行為
針對搶票軟件頻頻爆出的問題，近年來，12306 曾多次提醒用戶不要使用第三方搶票軟件購票，或委托第三方網站購票。
2014 年 12 月 25 日，12306 官方網站發佈公告稱，針對互聯網上出現 "12306 網站用戶信息在互聯網上風傳 " 的報道，經網站認真核查，此泄露信息全部含有用戶的明文密碼。12306 網站數據庫所有用戶密碼均為多次加密的非明文轉換碼，網上泄露的用戶信息系經其他網站或渠道流出。
12306 官方網站提醒旅客，為保障廣大用戶的信息安全，請通過 12306 官方網站購票，不要使用第三方搶票軟件購票，或委托第三方網站購票，以防止個人身份信息外泄。
中國鐵道科學研究院電子計算技術研究所有關負責人此前回應搶票軟件時表示，從保護個人信息安全的角度，建議不要使用第三方軟件，因為將賬戶和密碼交給第三方，安全是未知數。大量 " 黃牛 " 用搶票軟件搶票，有的搶票軟件突破 5 秒刷新一次，是 " 能刷多快刷多快 "，給系統造成瞭負擔。
對於惡意搶票以及搶票中的詐騙行為，鐵路、公安等部門也多次開展打擊。據媒體報道，2017 年春運，廣鐵警方破獲一起假黃牛詐騙案。該案中，嫌疑人陸某在網上發佈倒賣火車票的虛假信息，一周內，陸某收到三名旅客各向其匯去 500 元信用保證金，非法獲利 1500 餘元。
今年 1 月，國傢發改委等 11 個部門在京召開全國春運電視電話會議進行工作部署，相關負責人表示，進一步采取有效措施，減少旅客個人囤票現象，遏制部分網站的惡意搶票行為；進一步打擊倒票、制售假票、冒充 12306 網站售票等行為。開展打擊倒票 " 獵鷹 -2018" 戰役，實施購票行為風險防控等措施，有效防范各類惡意搶票插件。
" 反正我再也不會信任搶票軟件瞭。" 張傲說。1 月 26 日，他到火車站排瞭一整天隊，最後買到一張回傢的無座票。這意味著他要站 25 個小時回傢。
（文中唐樂、張傲均為化名）
新京報記者 陳奕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