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早優夫斯基
當點開的每個好友朋友圈都變成瞭僅三天可見,你會不會也默默把自己的朋友圈設置為三天可見?
對於這個功能更新,相信你身邊吐槽的聲音相當不小。一個看似不大的功能更新卻引發瞭這般連鎖反應,正印證瞭那句話——微信無小事。
其實微信的產品能力一向為業界推崇,而這樣一個飽受爭議的功能是如何誕生的,又能通過它窺探到微信什麼樣的產品思考,這真是件值得聊聊的事。
社交產品的必然宿命?
要知道,微信為朋友圈提供「選擇性剝離」的功能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瞭。
微信朋友圈的英文版名稱不是什麼 Society 抑或 Circle,而是 Moments。這其實是比「朋友圈」更貼切的名字。相信很多人都有過頭天發完朋友圈,第二天一看惡心到自己然後迅速刪掉的經歷。因為很多個「當下」,我們都需要自我表達,但這種表達又往往隻願意在那片刻示人。
這原本是個很符合人性的功能,但不管微信或你本人是否願意,微信已經是現代中國人的社交名片,而朋友圈也自然而然成瞭每個人的形象背書。而「加個微信吧」成瞭所有社交關系的起點,見面先加微信,從此和 TA 成為數字世界雞犬相聞的鄰居。
也因此,朋友圈裡的「朋友」屬性其實在被迅速稀釋,取而代之的是「工作圈」、「事業圈」、「微商圈」,微信原本的熟人社交變成瞭次要屬性。一些矯情、哀怨、觸景傷情、自我感慨 …… 等情緒我們不敢也不願在朋友圈裡發瞭,新朋友的不斷湧入和老朋友的關系變化都在加劇這種克制。
從過去的產品功能演進進程來看,微信本身對這種變化同樣敏感,並且很想消除這種稀釋,這一點從微信歷代版本更迭中對朋友圈的降噪選擇越來越多就能看出端倪來。
現在點開微信設置裡的「隱私」一欄會發現,關於朋友圈的功能優化越來越多瞭:從最早的是否允許陌生人查看你的朋友圈;後來又有瞭雙向選擇的朋友圈屏蔽;再之後被稱為「周期性出傢,一種當代娛樂活動」的關閉朋友圈功能推出;還有朋友圈更新提醒開關和可見范圍,而最近的版本中又添加瞭設置某條朋友圈的互動不再通知的功能。
微信的「隱私」功能欄
微信在一步步增加用戶對朋友圈接收和展示內容的控制權和管理維度。
這或許是社交產品共同面對的問題。Facebook 的紮克伯格曾拒絕將 Facebook 的 work profile 和 fun social profile 分開顯示,而後 Facebook 的用戶很快遇到瞭社交形象困境,最後隻能通過 messanger 和 instagram 來緩解壓力。
而微信呢,由於缺乏能夠為微信重新承載「熟人社交」屬性的「微信系」產品,隻能不斷在微信自己的信息流控制權上加磅。
「三天可見」傷瞭誰?圖什麼?
這次的「三天可見」顯然觸到瞭一批人敏感神經。最直接的原因是覺得原本可以通過翻閱另一個人的朋友圈瞭解 Ta,但現在發現隻能看三天,這一下就斷掉瞭「加好友,看朋友圈,找談資,拉近關系」的邏輯,也對微信朋友間的「點對點」定向窺探和好奇造成瞭阻礙。
「回想當年 QQ 的全民隱身,和如今三天可見攻陷朋友圈的情景何其相似」,眼下關於微信三天可見功能的評論中,這是最搶眼也最引發共鳴的一個論調。
但如果仔細思考過,就不難發現這個類比中存在的問題,兩個功能對於兩款產品的意義有很大不同。
彼時全民隱身的風氣對於 QQ 的產品危害幾乎是致命的,每次登錄好友列表裡都是一片灰,這是直觀展現在每個 QQ 用戶面前的景象。作為一款聊天為基礎功能的產品,當你發現沒人可聊的時候,它的功能也就廢瞭一半瞭。
而對於微信而言,一個三天可見的朋友圈對絕大多數正常用戶的影響其實並沒有大到讓人不想用微信的地步,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人們都是在時間流裡刷朋友圈,而不是一個個好友點開看他的朋友圈,所以真正能感知到「三天可見」功能場景並不多。其實,微信產品團隊掌握著產品背後完整的數據,哪個應用習慣是核心,哪個是邊緣,他們瞭解的肯定更清楚。
但這次吐槽呼聲巨大,也有其原因。不可否認的是,這種行為的確具有傳染性,設計「三天可見」的對於沒設置的人來說具有信息不對等的優勢,這會催化沒設置的那批人同樣去設置,然後不斷在好友之間循環這個過程。
這麼看似乎是一個對用戶和微信雙方都不友好的功能,微信還堅持推,很可能是意識到瞭什麼潛在的問題,才會不惜對原有用戶習慣進行挑戰來修正一些東西。
正如上面提到的,由於微信社交圈關系鏈的復雜和微妙,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也總在不斷變化,這遠不是的幾個可見不可見或者朋友圈權限所能解決的。對用戶來說,朋友圈總要發,但面對總在變化的好友列表,如果需要一個個分組、一條條檢查,這並不是個好產品該有的思路。
微信必須要做的是在現有產品的基礎上,讓朋友圈能夠成為分享生活瞬間的場所,而不單純隻是供別人查閱的網絡生活史又或是「挖墳樂園」。
「三天可見」這個功能一定程度上讓朋友圈成為瞭隻存在於當下的「Moments」,而留存下來的東西保存在中隻有自己能看到的「相冊」中。
為什麼最終決定「三天可見」和「半年可見」兩個時間長度的選擇,我們就不得而知瞭。這是因為拍腦袋還是基於數據,隻有微信團隊的人才知道。但從產品角度,把可見范圍這個功能做的太細太瑣碎,估計也沒人用。
極客公園創始人張鵬曾評價說:「100 萬量級的產品和 1 億用戶量級的產品,產品經理關註用戶的角度必須是不同的。比如微信這種 10 億用戶級別產品,正常的思維應該關註 95% 不太會用的用戶可以 ' 傻瓜化 ' 的用好產品,至少不受傷害。而不是在某個功能上取悅 5% 用戶的深度要求。」
其實微信這次間接的剝奪瞭一部分人的窺私權,同時賦予瞭更大一部分人另一個權力——被遺忘權。這才是最值得關註的,因為這就是「95% 用戶」最需要被系統「自動呵護」的需求。
社交用戶的被遺忘權
關系鏈的擴張幾乎是所有社交產品的必然結果,所以社交產品具有天然的隱私衰減,尤其是熟人社交。每當熟人在好友中的比例被稀釋到一定程度,類似「三天可見」的被遺忘需求就會出現。
當年人們從 QQ 離開選擇瞭微信而不是同期的微博或一些其他的社交產品,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在於微信給人們提供瞭一個相對純粹的熟人社交場景,而不是像微博那樣更加開放的場所。當一個人的網絡行為能夠被別人看到就會自然的背負上社交輿論壓力,這種壓力又會隨著社交圈的擴大而增加。當一個人的所有網絡行為都能夠被別人搜索到時,這就牽扯到瞭一個概念——被遺忘權。
因為在任何社交產品中,被遺忘權是一個基本的前提。就像刪微博、朋友圈分組、刪貼子,是像基本法一樣的存在,任何一款沒有被遺忘權的社交產品都是不合格的。
但微信由於成瞭幾乎所有社交的起點,關系鏈的擴展和復雜程度的增加都在讓用戶不得不面對越來越多的社交對象;同時微信也在逐漸扮演人們生活中主要信息的渠道之一,特別是在近期微信大幅度優化瞭應用內的搜索功能後,這種信息源的角色愈發明顯。這也間接影響瞭人們習慣於從微信中去瞭解一個人,去查閱一個人的過往和在網絡上留下的痕跡。
因此,微信對用戶隱私的保護能力在隨著微信的增長而衰減,這種社交網絡的被遺忘權在微信生態中日益弱化。在現實世界中你都絕對不希望別人隨意查你的檔案,顯然也沒有人真的願意在互聯網上完完全全暴露自我。而且,最重要的是,絕大部分人有很難精準的把握這個「度」——發什麼東西?能給誰看?可以看多久?
這些不確定的復雜問題,會帶來兩種結果:一種是用戶發朋友圈之前躊躇許久,然後一堆設置,最後都成瞭「處心積慮」改變瞭朋友圈「Moments」的初心;要不就是所有人覺得復雜麻煩,最後謹小慎微幹脆朋友圈發的越來越少,造成這個功能生態的崩塌。
這時候,再看微信簡單的「三天可見」功能以及引發的連鎖反應,反而覺得是個挺有杠桿效應的自我修正。
所以在「三天可見」這個功能上,吐槽微信其實不如仔細研究下這背後的隱藏邏輯。這裡面有社交產品的宿命,有微信自己的困擾,更重要的是,也有新產品的機會。
歸根結底,微信需要挑戰者。就如同 Facebook 在 messanger、instagram 甚至 snapchat 等激發和環繞下其實還在進步。當所有人都覺得微信不可挑戰,也沒有真正優秀的新社交產品來分流微信對中國社會背負的社交功能,這種既沒有「微信系」也沒有有力的「友商」的格局,對微信或許也是一種痛苦和隱患。
(頭圖來源於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