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 731 惡魔為何沒有得到嚴懲

08-16

【本文轉自微信公眾號:世界說(ID:globusnews),作者:路塵、徐一彤】

【在二戰結束 72 周年之際,日本廣播協會(NHK)於 8 月 14 日播放瞭專題紀錄片《731 部隊的真相》,對 731 部隊在戰爭期間為日本軍方開發細菌武器、進行人體試驗的罪證進行瞭系統的梳理,其中最關鍵的證據,來自此前並不廣為人知的一場發生在蘇聯的審判。

731 部隊前成員的證言是如何產生的?731 部隊罪行的執行者與關鍵證人,為何落在蘇聯的手上?在受到審判之後,這些日本戰犯又有著怎樣的結局?在為《731 部隊的真相》叫好之前,我們首先應該瞭解這場被遺忘的審判。】

《731 部隊的真相》中,對戰時日本高校醫學者參與 731 部隊試驗的情況有具體的呈現

在日本,對 731 部隊的討論可追溯到五十年代。松本清張在 1958 年刊行的《日本的黑霧》中,就曾懷疑前 731 部隊成員,可能是當時一起銀行毒殺案的兇犯。進入八十年代,隨著 1981 年森村誠一系列作品《惡魔的飽食》的問世,731 部隊的細菌戰與人體試驗問題又得到高度關註,至今都在左右翼之間引起激烈爭議,也成為中日之間的一個重要的歷史議題。

在這樣的背景下,NHK 在《731 部隊的真相》中首次披露瞭由蘇聯在 1949 年對日本戰犯進行的哈巴羅夫斯克審判的錄音,播出瞭由 731 部隊前成員在蘇聯的法庭上親口說出的證言,提供瞭一個嶄新的視角。

731 部隊前成員的證言是如何產生的?731 部隊罪行的執行者與關鍵證人,為何落在蘇聯的手上?在受到審判之後,這些日本戰犯又有著怎樣的結局?在為《731 部隊的真相》叫好之前,我們首先應該瞭解這場被遺忘的審判。

從 60 萬日軍戰俘中 " 篩 " 出 731 成員

1945 年 8 月 9 日夜間,蘇聯紅軍對日軍在中國東北的軍事設施發起大規模空襲。10 日,蘇聯紅軍兵分三路發動猛攻,日軍從一開始就丟掉瞭對戰場的全部主導權,研制多時的細菌武器甚至沒有派上用場的機會。

8 月 10 日晚,731 部隊疏散撤離工作開始。為瞭毀滅 731 部隊基地存在過的痕跡,日軍不僅用氰化物處決瞭基地中剩餘的所有 " 實驗材料 ",炸毀瞭占地龐大的基地建築,按照首領石井四郎的計劃,他還打算責令所有參與實驗的醫生和細菌學傢 " 以傢庭為單位 " 自殺。但是,這一計劃遭到其他日軍將領的反對,而忙於逃命的石井四郎已經沒有時間自己來執行它瞭。

關東軍戰敗以後,近 60 萬日本軍人被蘇聯紅軍俘虜,此後的幾年裡,蘇聯安全部門對戰俘進行瞭大規模甄別和篩查,日軍幽靈般的 731 部隊和它背後的慘烈真相終於浮出水面。

731 部隊設施遺跡位於哈爾濱郊外 20 公裡處,面對蘇聯的壓倒性攻勢,戰敗前夕的 731 部隊為毀滅證據炸毀瞭龐大的基地建築

於 1945 年抵達哈巴羅夫斯克的蘇軍內務部高級翻譯別爾雅科夫回憶,當時編號 2045 的戰俘營物質條件較好,被用於關押 " 特別重要的 " 戰爭罪犯。"1946 年,莫斯科發來密電,要求內務部下屬的哈巴羅夫斯克監獄局收集與細菌武器相關的材料。這就要審問戰犯並獲得書面證詞。然後我們‘發掘’出瞭 731 部隊的存在。"

這項 " 發掘 " 工作並不容易。" 總的來說,我們大概傳喚瞭 1000 名戰犯,從普通士兵的證詞當中尋找線索,然後傳訊高級軍官,最後借助當面對質,‘分離’出瞭三個人。" 被鑒別出來的這三名日本軍官曾直接負責細菌武器的研發工作,三人也同意出庭作證。

二戰後,蘇軍俘虜近 60 萬日軍士兵,從中甄別篩查 731 部隊相關人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調查組隨後前往哈爾濱,依靠當地中國人的幫助找到瞭已被炸成一片廢墟的 731 部隊駐地,並采訪瞭知情者。至此,調查組積累的材料已經相當充足。在當時,這是為瞭即將到來的東京審判提前收集證據,然而,別爾雅科夫寫道:" 最終它們沒有被法庭采用。"

事實上,東京審判中沒有涉及任何關於細菌戰的內容,也沒有提及 731 部隊以及另一支負責細菌戰的 100 部隊的存在。蘇聯方面的歷史材料認為,是因為最終被美軍俘獲的 731 部隊首腦石井四郎用日軍活人實驗中獲得的實驗數據與美軍方面做瞭交換,從而為自己爭取到瞭司法豁免權。

" 這已是兩個超級大國之間的戰爭,比起未來即將發生的事情,兩個日本人的命運顯得微不足道," 一位俄羅斯學者在其文章中嘆息," 最終美國人的實用主義占瞭上風。"

731 部隊長官石井四郎。石井四郎在戰後被免於起訴,1959 年去世

遠東軍人俱樂部裡的審訊

但別爾雅科夫們的努力並未完全落空。"1949 年 10 月 20 日 …… 中將多爾季希通知我們,在哈巴羅夫斯克將要舉行一次針對日軍細菌戰戰犯的審判。"

準備工作立即開始進行。日本戰犯當時被關押在哈巴羅夫斯克第一監獄,獄方為調查組騰出瞭一間空屋,審訊工作就在那裡進行。" 從莫斯科過來瞭更多的調查員,我為他們擔任翻譯," 別爾雅科夫回憶," 所有日本人都在沒有壓力的情況下回答問題,訊問從早上九點持續到夜裡十二點,所有人都精疲力盡——無論是調查員、翻譯、還是被審訊者。"

哈巴羅夫斯克審判中的被告律師團

位於俄羅斯遠東城市哈巴羅夫斯克的軍人俱樂部。現在已很難想像,在 1949 年,這裡就是蘇聯對 731 部隊前成員進行審判的會場

開庭前兩周,一個由蘇聯醫學科學院副院長尼古拉 · 朱可夫 - 維列尼日科夫帶隊的專傢團隊抵達哈巴羅夫斯克,這些熟悉生物 - 細菌武器性能的醫學專傢對日本戰犯進行瞭進一步的詢問,並為法庭出具瞭專傢檢查意見。12 月 25 日,俄濱海軍區軍事法庭就此事進行瞭公開開庭,起訴十二名被告制備和應用細菌武器。檔案材料特別提到,所有被告均有代理律師。

出庭受審的關東軍司令官山田乙三在法庭上說:" 我承認自己的罪行,從 1944 年到投降之日為止,我作為關東軍總司令,直接監管瞭隸屬於我的 731 號和 100 號兩支細菌戰部隊的工作,以尋求使用細菌武器實現軍事目的的最有效方法,並進行大規模生產。換言之,我承認我是有罪的,我直接領導著向蘇聯、中國、蒙古人民共和國、英國、美國和其他國傢發動細菌戰的計劃工作。"

在庭上作最後陳述的前關東軍司令山田乙三

出庭的十二名被告在法庭上披露和承認瞭大量日本關東軍在中國東北研究和進行細菌戰的駭人細節,據軍醫少將川島清敘述,在 731 部隊監獄內的囚犯被用於細菌戰實驗研究,系列研究以提升各種致死傳染病病菌的毒性為第一目標,為此,每年約有 400-600 人被送往那裡—— " 據我所知,沒有人從那裡活著出來過。"

在日本戰犯的敘述中,這些 " 實驗材料 " 主要是 " 中國人和滿洲人 ",也有少量俄羅斯人,川島清甚至提到,曾有一個俄羅斯女性在 731 部隊的監獄中生下瞭一個孩子,這個嬰兒也隨之成瞭日軍的新實驗對象。

731 部隊細菌研究部部長川島清

不瞭瞭之的追責

從 1949 年 12 月 24 日到 1950 年 1 月 1 日,蘇聯《真理報》連續八天對哈巴羅夫斯克審判進行瞭報道,並在 1950 年 1 月 1 日的第 3、4 版整版刊出瞭判決書全文。判決書確認瞭日軍細菌戰計劃的存在和 731 部隊、100 部隊的駭人暴行," 為瞭在活人身上驗證細菌武器的效能, [ 日軍 ] 進行瞭大量不人道的實驗,在這些實驗中,日本狂熱分子以殘酷方式殺害瞭數千人。"

" 幾年中,731 部隊和 100 部隊的實驗室對霍亂、傷寒、炭疽熱、氣性壞疽和鼠疫細菌進行瞭實驗,大部分感染者在可怕的痛苦中死去,僥幸恢復者則被重復用於實驗,直到死亡 …… 這些日本狂熱分子的受害者是中國的愛國人士,以及被認為從事反日活動、應當被毀滅的蘇聯公民。" 在 731 部隊,他們僅被日軍稱作 " 特殊貨物 "。

1950 年 1 月 1 日蘇聯《真理報》刊登的哈巴羅夫斯克判決書全文

審判在 1949 年 12 月 30 日結束,十二名被告均被認定罪名成立,由於判決完全按照 1943 年 4 月蘇聯公佈的《關於殺害蘇聯公民、屠殺蘇聯平民和折磨戰俘的法西斯惡棍的懲罰措施》做出,而蘇聯已在 1947 年宣佈廢除死刑,包括山田乙三和川島清在內的四名被告被判處 25 年徒刑,其餘人也獲得瞭從 2 年到 20 年不等的刑期——對此,俄羅斯不少史學研究者心存疑慮,認為這一宣判時機是有意為之:蘇聯從 1950 年 1 月 1 日開始重新恢復死刑,而這些曾親歷和執行過細菌武器的戰犯往往被認為具有很高的情報價值。

1950 年 2 月,蘇聯政府就哈巴羅夫斯克審判事宜發表公開說明,將相關卷宗分別移交給美國、中國和英國政府,並向遠東委員會各組成國傢移交備份。在這份說明中,蘇聯政府提出," 蘇聯法庭已審判瞭制備和使用生化武器的 12 名日本戰犯,然而,讓這場令人發指的罪行的主要組織者和實施者逃脫懲罰依然是不公平的。"

蘇聯政府提名瞭包括日本裕仁天皇和石井四郎在內的五名細菌戰責任人,並建議未來組織國際特別軍事法庭對這一案件進行進一步追責。然而在已經落地的冷戰鐵幕前,計劃中的國際軍事法庭從未實現,蘇聯政府的這次外交行動也很快以失敗告終。

曾在 731 部隊任職的柄澤十三夫在哈巴羅夫斯克審判中獲刑二十年,於 1956 年得到蘇聯政府特赦,但在啟程回日本前夕懸梁自盡。《731 部隊的真相》中收錄瞭他在哈巴羅夫斯克審判中的自白

即使在蘇聯國內,哈巴羅夫斯克審判的後續發展同樣難以令人完全滿意。在被判有罪的 12 名被告中,刑期較短的數人隨後即被遣送回日本,即使是刑期高達 20 年以上者,最遲至 1956 年蘇共中央簽署赦免令以後,也已盡數回國。這意味著他們的真正刑期隻有不到七年,返日前哈巴羅夫斯克甚至還為他們舉辦瞭送別宴會。

而在日本國內,自 1952 年日美和約締結以後,日本政府已經獲得瞭赦免戰犯的權力,細菌戰的責任人和參與者因此逃脫瞭全部責任。1965 年 7 月,84 歲的山田乙三病逝於日本東京。

資料來源:

1. Супотницкий М . В ., Супотницкая Н . С . ОЧЕРКИ ИСТОРИИ ЧУМЫ . ОЧЕРК XXXIV — ЧУМА ОТ ДЬЯВОЛА В КИТАЕ ( 1933 — 1945 )

2. Рогинский , М . Ю . Бактериологическая война — преступное орудие империалистической агрессии . Хабаровский процесс японских военных преступников / М . Ю . Рогинский , С . Я . Розенблит , Л . Н . Смирнов . М .: Изд - во АН СССР , 1950.

3. Рогинский , М . Ю . Милитаристы на скамье подсудимых . По материалам Токийского и Хабаровского процессов / М . Ю . Рогинский . М .: Юрид . лит ., 1985.

Приговор . Газета « Правда » № 1 ( 11473 ) от 1 января 1950 г .

4. Владимир Барышев . Хабаровский судебный процесс над японскими военными преступниками ( к 60- летию события ) . журнал международного права и международных отношений 2009 г . № 3.

精彩圖片
文章評論 相關閱讀
© 2016 看看新聞 http://www.kankannew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