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傢專訪：什麼是特朗普決定攻擊朝鮮的標志？
2017 年 08 月 16 日
iWeekly
美國與朝鮮的隔空恐嚇升級，全球股市受挫。朝鮮半島過去不時發生沖突、摩擦，但來自美朝雙方的開戰威脅從未如此貼近。iWeekly 新聞主編周軼君獨傢與曾經常駐朝韓非軍事區（三八線）的瑞士將軍讓 • 若斯（Jean-Jaqueline Joss）、前瑞士軍隊最高指揮官（瑞軍總長）利納爾（Arthur Liener）中將討論當前局勢：以兩位將軍的經驗，朝鮮半島的戰爭還有多遠？
註：若斯曾於 2007 年至 2012 年代表中立國常駐朝韓之間的三八線，之後每年都返回韓國，與各界人士保持聯系。最近退役後他帶領瑞士體育代表團籌備 2028 年韓國平昌冬奧會，經常去到韓國，對當地情況十分熟悉。利納爾中將曾任瑞士最高軍階，統籌後冷戰時代軍隊行動，也曾到訪三八線。采訪分別在不同地點進行，互為補充，在此將兩人的意見整理成文。
觀察特朗普和身邊的三個軍人
若斯與利納爾都傾向保持淡定，戰爭不會馬上打響，但目前朝鮮半島確實出現不同以往的因素。" 從前半島隻有一個‘不可預測的人’，現在有兩個，麻煩的是，其中一個並不住在半島。" 若斯經歷過多次 " 戰爭邊緣 " 的狀況，他指的那個人，當然是美國總統特朗普。他認為特朗普的危險性在於，作為三軍總司令經常不咨詢身邊人就發推特，外界無從判斷信息真假，這容易導致朝鮮與美國之間的誤判。
利納爾總長與西方軍界相熟。他認為特朗普現在身邊的三名軍人：國防部長馬蒂斯、國傢安全顧問麥克馬斯特、白宮幕僚長四星上將凱利，都是在各國軍界受到廣泛認可、非常有謀略的軍人，隻要他們在，就能限制特朗普 " 胡來 "。若斯也非常認可馬蒂斯的聲譽。" 如果你看到其中一人辭職，或者被解職，那麼特朗普就成瞭‘不受控制的火箭’（unguided missile）。" 在利納爾看來，如果特朗普真的決定要攻擊朝鮮，一個必要的舉動，很可能是撤換這三人的其中一個。" 如果一個走瞭，另外兩個估計未必留下，總之，他要擺脫這三個軍人，或者他們的束縛。" 說到這裡，我拿出剛剛出版的《經濟學人》，其中一篇政治寓言，假想 2019 年 3 月美國會攻擊朝鮮導彈設施，戰爭如何開始的一切細節，其中正虛構瞭麥克馬斯特被解職，換上瞭好戰的前駐聯合國大使博爾頓。現實與虛構很可能真假難辨。
國防部長馬蒂斯
國傢安全顧問麥克馬斯特
白宮幕僚長四星上將凱利
雖然特朗普身邊的三名軍人德高望重，解除他們的職務可能不得人心，但若斯與利納爾都指出，不要低估特朗普在美國鷹派軍人中的受歡迎程度。若斯說他與駐韓美軍接觸時，曾驚訝地發現他們中很多人喜歡作風強悍的特朗普。利納爾總長甚至指出，特朗普敬軍禮的姿勢比奧巴馬專業許多，這也微妙地影響瞭總統在軍中的觀感。特朗普曾經上過軍事學院，對軍隊有情結。不過，若斯仍憂慮他的專業知識：" 鷹派是一回事，不懂行的鷹派是另一回事。"
朝鮮內部一定出瞭什麼問題
若斯回憶自己初到三八線不久，2008 年初對朝強硬的李明博就任，朝鮮方面也喊出 " 我們將把首爾變成火海 "，與現在的口號如出一轍。" 當時對我來說很新鮮，有點嚇人，我們跟鄰國之間不會這樣對話 "，若斯說，後來熟悉當地事務的政治傢和歷史學傢告訴他這些不過是 " 浪潮（wave）"，朝鮮就是這樣煽動局勢時高時低，從中利用形勢起伏。
若斯在幾年間積累瞭觀察 " 浪潮 " 的經驗，大概兩個星期前在韓國，與各界人士接觸時，他提出：" 就我的觀察，朝鮮內部一定出瞭什麼事，平靜瞭太久。" 國際政治的焦點前一陣子都在韓國：樸槿惠下臺，新的選舉後文在寅上臺。根據過往經驗，朝鮮通常愛在這個時候發出動靜獲取關註，卻等瞭十多天才來。" 朝鮮內部一定是有什麼事情拖延瞭 "，若斯說，外界現在還不能確定發生瞭什麼，但金正恩 " 遲到 " 的訊息確是如此強烈。
首爾的人口密度，是開戰最大障礙
與此同時，他發現首爾的防范程度比他預想得低很多。" 兩星期前，一個早晨我坐地鐵，每個地鐵站竟然隻有 15～20 個防毒面具，不可思議的少，起不到作用。一旦打起來，最大的問題就是首爾人口密度太高。"
兩位瑞士將軍都認為，金正恩首先發難的幾率相對低。" 金正恩的行為實際上前後一致，就是不想自己的政權崩潰。如果他發難，政權將終結。這不是他想要的。" 若斯分析說。他曾多次與美國、韓國相關專傢在一起，研究朝鮮的核能力和火箭射程。" 我一向提醒，不要低估朝鮮的核能力。不過，現在他們能實施核打擊瞭嗎？我不認為朝鮮已經有能力把核彈頭放上火箭，發射一定高度去打擊關島或美國本土，我非常懷疑。"
美國先發制人的技術選項很多，可以出動 B-1B 戰略轟炸機摧毀朝鮮核基地及武器庫，或外界盛傳的 " 斬首行動 "、核攻擊等等。若斯反復強調，美國軍事上打敗朝鮮沒有問題，但先發制人的話，總是要問 " 代價呢？"
最大的問題是韓國首都首爾的人口密度：2550 萬人口，距離朝鮮僅僅 50 公裡。金正恩無須動用核武器，隻需火炮轟炸，或者在火車站、巴士站制造混亂，就可以讓首爾付出慘重代價。就算薩德系統生效，朝鮮仍有能力禍亂首爾。更不用說，當地美軍加上他們的傢屬有四五萬人，一旦開戰特朗普也要對他們負責。
若斯相信，目前危局中，中國會大力斡旋。" 如果發生戰爭，難民不能去南邊（三八線），必須向北去中國。中國並沒有失去對朝鮮的影響力，一定會介入調停。"
利納爾總長則懷疑，美國是否需要在這個時候選擇對朝鮮開戰。他指出，眼光不應該隻放在朝鮮，特朗普實際上同時面臨五個可能的戰爭熱點：敘利亞伊朗、巴爾幹、波羅的海三國（可能與俄羅斯沖突）、南海和委內瑞拉。特朗普的問題，不是在於要不要在朝鮮半島發動戰爭，而是這五個熱點該如何排序——如果他有足夠的理性。
最後，若斯提到 1988 年夏季奧運會，大大促進瞭朝鮮半島的經濟，尤其是韓國的發展。韓國也希望再借 2018 年冬奧會提升國傢形象和實力。" 我們都希望 2018 年還有冬奧會，而半島上的普通人，不要成為兩個‘不可預測的人’的犧牲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