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患精神疾病 女兒被囚 8 年盼望自由又不忍離開

07-16

沒有其他辦法排遣寂寞時,蔡萍萍就摸索著學習穿針引線,繡出一幅幅漂亮的圖案。

秦楚網訊(文 / 記者 何利 袁伊璇 圖 / 記者 劉成臣)有很多次,24 歲的蔡萍萍想突然逃離這個傢,過上屬於自己的生活。不過蔡萍萍放棄瞭這個念頭,她不忍心離開患精神疾病多年的親生母親。

8 年前,犯病的母親跑到學校大鬧一場,正上初三的蔡萍萍從此輟學。這 8 年間,蔡萍萍被母親禁錮,幾乎沒有離開過她的視線范圍。" 我想離開,但她病得這麼重,我不能扔下她一走瞭之。" 如今,蔡萍萍唯一的信念就是:找份工作養活自己,再把母親的病治好。

" 再不救救這女娃,她就徹底毀瞭 "

" 如果再不想辦法救救這女娃,她這一輩子就徹底毀瞭。" 在向十堰晚報新聞熱線求助時,吳中旗說瞭這麼一句話。作為蔡萍萍的表哥,他實在不忍心對蔡萍萍的遭遇視而不見。

吳中旗說,蔡萍萍的母親楊鳳蘭是他的小姨,老傢在鄖陽區白浪鎮。但在此前的 12 年時間裡,吳中旗一傢與楊鳳蘭之間沒有任何聯系。" 我們都不知道她在哪裡,也沒有聯系方式。" 吳中旗說,一次偶然的機會,他打聽到瞭楊鳳蘭的住址——位於茅箭區五堰街辦山西路的一處傢屬區。

第一次登門,是在一個多月前。好不容易叫開瞭門,吳中旗卻被眼前的情況驚呆瞭。他不敢相信,位於鬧市區的小姨傢,竟然比廢品收購站還要凌亂。總共 60 多平方米的房子裡,到處堆放著塑料瓶子和一些撿來的廢品。小姨患瞭精神病,不過更讓吳中旗難以接受的是,小姨已經將表妹蔡萍萍鎖在傢裡長達 8 年時間。

幾天前,記者在吳中旗的協助下打開瞭楊鳳蘭的傢門。這是一套位於一樓的房子,所有的窗戶都被凌亂的木板封死,外面還蒙著一層黑紗。

房屋的正門早已被堵死,已經來過幾次的吳中旗繞到瞭陽臺處,那裡有一扇不知道什麼時候開鑿的門洞,上面裝著一扇鐵門,早已銹跡斑斑。" 萍萍,跟你媽媽說一聲,把門打開,我是表哥。" 吳中旗已經來過幾次,他熟悉瞭進門的方法。

兩分鐘後,陽臺處的鐵門 " 吱呀 " 一聲打開,一股夾雜著惡臭的氣味瞬間從門裡撲瞭出來。緊接著,一位略胖的女人倚在門口。她頭發凌亂,一句話不說,隻是瞇著眼看著記者一行人。女人的背後,站著一位看上去 20 多歲的女孩。由於屋內很黑,短時間無法適應屋外強光的照射,女孩將一隻手舉起,遮在眼睛上方。

女孩梳著一條整齊的麻花辮,穿著一條碎花長裙,面龐幹凈但卻顯得有些蒼白。如果走在大街上,也許不會有人看出她在最近這 8 年裡所經歷的一切。" 這是我小姨楊鳳蘭,後面那個是她女兒蔡萍萍。" 吳中旗向記者介紹著。

" 收音機是我瞭解外界的唯一途徑 "

面對眼前的記者,楊鳳蘭不說話,也絲毫沒有讓記者進門的意思。吳中旗隻好側著身,帶頭往屋裡擠。於是楊鳳蘭推搡著一言不發的女兒,重新返回屋內。

由於沒有電,加上窗戶被封,楊鳳蘭的傢中幾乎沒有多少光亮。昏暗的房間裡,記者看到最多的,是一摞連著一摞的廢品。廢棄的飲料瓶、塑料鞋子,全都裝在臟兮兮的大袋子裡,凌亂地碼放著,如同一座座小山,足有兩米多高。" 這都是她從外面撿來的,也不讓賣,就一直堆著。" 離楊鳳蘭稍遠一點的時候,蔡萍萍悄悄介紹著屋裡的情況。

次臥裡擺放著一張床,涼席上同樣堆放著一些雜亂的廢品。楊鳳蘭依舊不說話,一屁股坐在床沿上,警惕地看著記者一行人。靠窗的位置,放著一張破舊的桌子,上面顯得格外幹凈。桌邊按大小順序碼著一小摞書,都是小人書或者漫畫之類的書籍。" 這些書也都是從外面撿回來的,我留著自己看。" 蔡萍萍說。

桌子上,還放著一隻撿來的筆筒,裡面裝著一把鉛筆,每一根都削成瞭幾乎相同的長度。桌子背後的墻上,一字排開貼著 4 張亮黃色的獎狀,上面寫著 " 三好學生 "、" 蔡萍萍 " 等字樣,其中一張獎狀的落款日期,是蔡萍萍讀初一時的 2007 年。

獎狀旁邊的墻上開著一扇窗戶,這是整個房間唯一能透光的地方。" 她擔心我跑瞭,就把傢裡所有的窗戶都封死瞭,隻留下這個透光。這兒是屋裡最亮的地方,我們平時都待在這兒。" 蔡萍萍介紹說,在她的記憶裡,屋裡沒有亮過燈,因為傢中經常沒有電。

蔡萍萍也記不起來母親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發病。如今她能清晰記得的,是 2009 年的一天,母親突然跑到學校,將正在讀初一的她強行拽回瞭傢。從此以後,蔡萍萍就斷絕瞭跟外界的往來。

" 在那之後的前兩年,她還讓我跟她一起出去撿廢品,再後來就不讓我出門瞭。" 蔡萍萍說,母親出門的時候,會將她鎖在漆黑的屋子裡。最近兩個月,楊鳳蘭也不再出門撿廢品。

蔡萍萍的桌上放著一部破舊的收音機,打開開關,隻能聽到斷斷續續的廣播節目。" 這也是她從外面撿回來的,包括裡面的電池。" 蔡萍萍很喜歡這部已經舊得不能再舊的收音機,因為這是她 8 年來瞭解外面世界的唯一途徑。

除瞭看看撿來的漫畫書、聽聽收音機,蔡萍萍還有一個排遣寂寞的方法,那就是用母親撿來的針線和碎佈,自己摸索著繡花。用鉛筆在佈上畫出各種各樣的花卉圖案,蔡萍萍快速地穿針引線,繡出一幅幅漂亮的圖案。

" 我倆相依為命,我知道她是愛我的 "

在蔡萍萍傢的廚房裡,放著一個類似於街頭烤紅薯小販使用的爐子,那是楊鳳蘭每天做飯的工具。她把從食物胡亂倒在鍋裡,加入一些自來水,放在爐子上煮開,就是母女倆的一頓飯。爐子燒的是柴火,每次做飯,兩人都被嗆得眼淚直流。

在吳中旗再三保證不會將蔡萍萍帶走的情況下,楊鳳蘭終於答應讓眾人到門口的花壇處繼續聊天。不過她還是不放心,從破爛堆裡翻出一條三條腿的板凳,坐在不遠處的路口,眼睛一刻不離地盯著女兒。

其實,早在蔡萍萍上四年級的時候,她就已經發現瞭母親和別人的不同之處。" 她每天跟著我上學、放學,不讓我跟同學出去玩,放瞭學就必須回傢,那時候她還不像現在這樣。" 蔡萍萍努力回憶著記憶深處的母親。

在蔡萍萍的記憶中,她曾經有過兩個好朋友。" 一個住在樓上,一個住在後面那棟樓,我還記得她們的名字。" 蔡萍萍說,但因為母親的緣故,她這兩個朋友也不再跟她往來。

" 上初一時,老師告訴我,她可能有精神上的問題,我也明白她不是故意的,她確實有病。我又能怎麼辦呢,她是我媽媽,隻有我和她相依為命瞭。" 蔡萍萍的言語中,從來不主動提到父親,在吳中旗的介紹下記者得知,楊鳳蘭離異過兩次,蔡萍萍的父親是楊鳳蘭的第二任丈夫,可自從兩人離婚後,他就再也沒有出現,隻留下瞭如今他們居住的房子。母女倆的生活全靠社會接濟和撿破爛的收入。

" 我知道她是愛我的。" 蔡萍萍告訴記者,這兩年她生過一次病,發燒、咳嗽,躺在床上一動不能動,正好那段時間楊鳳蘭腿腳不好,幾乎無法走動,但楊鳳蘭仍堅持走出傢門,求人將藥品帶回來,放在女兒的枕邊," 那幾晚,她幾乎沒睡覺,一直坐在床邊守著我,說話的聲音很輕,念叨著要我快點好起來。"

" 社區一次次探望,鄰居也經常來幫忙 "

記者采訪時,住在樓上的一位老奶奶背著雙手,緩緩向這邊走來,看見蔡萍萍坐在門口的花壇處,顯得很詫異,她伸手拍瞭拍蔡萍萍的肩膀,將佈袋子裡的一個香瓜塞到她手中,轉頭對記者說:" 這姑娘是個孝女啊。"

蔡萍萍認識那位老奶奶,以前經常遇見,但叫不上名字,這兩年見的不多瞭," 奶奶總喜歡塞給我一些吃的。" 蔡萍萍停頓瞭片刻又加瞭一句," 周圍的叔叔阿姨都是好人。"

蔡萍萍原來的好朋友就住在樓上,她爸爸是一位維修工人,雖然因為母親的緣故,她爸爸不讓她們再往來,但蔡萍萍傢裡水管子壞瞭的時候,母親會上樓敲門求助,她爸爸二話不說就拎著工具下來幫忙修理。

知情的鄰居甚至環衛工人,會經常從窗戶縫隙裡給蔡萍萍遞進去一些食物,有時候是自己烙的煎餅,有時是剛炸好的油條。也經常會有人將洗幹凈的衣物從窗戶遞進去,蔡萍萍都會一一道謝。同小區的一位女士說:" 那真是個好姑娘。"

來到蔡萍萍母女所在的五堰街辦東嶽社區居委會,社區工作人員都知道這對母女," 這麼多年來,我們一直在為母女倆操心,原來她傢門口堆滿瞭廢品,我們找過廢品回收站的人,幫她賣掉過多次,可她傢裡的那些廢品,無論如何也不讓我們幫忙清理走。" 一位社區幹部說,他們幾乎每周都要去楊鳳蘭傢看看,但經常敲不開門,楊鳳蘭這些年的水費一直由社區居委會墊付。逢年過節,社區幹部還會從門縫裡塞進去幾百塊錢。

" 我想離開,可又不忍心留下她一個人 "

大約一年前,楊鳳蘭的病情開始加重,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撿來的廢品,她不再往外賣,隻堆放在傢裡。" 她說要等妹妹回來後再賣,現在賣瞭妹妹就回不來瞭,可我的妹妹出生幾個月就夭折瞭。" 蔡萍萍深深地埋著頭,不肯去看一眼坐在不遠處的楊鳳蘭。

蔡萍萍曾多次勸說母親把屋裡堆積如山的廢品拿去賣瞭,可楊鳳蘭根本不聽女兒的勸說。有時候她不耐煩瞭,甚至動手打人。時間一長,蔡萍萍也不再過問,任由母親不斷將廢品堆滿屋裡的各個角落。

聊起自己的未來,蔡萍萍有著自己的想法。" 我不能一直這樣下去,我這個年紀接著上學是不可能的瞭,我想找份工作,能養活自己,能有個自己的傢,還能給她治病就好瞭。" 蔡萍萍說。

" 我想離開她,有很多次都想走出那間屋子,可我實在不忍心。" 蔡萍萍嘆瞭口氣," 她病得這麼重,自己一個人可怎麼活,我也不能扔下她一走瞭之。"

這一個月,吳中旗來瞭三四趟,想把蔡萍萍帶走,把楊鳳蘭送到醫院治療,蔡萍萍說她特別開心," 這一個月我說的話比之前幾年加起來都多。"

當吳中旗告訴楊鳳蘭準備離開時,楊鳳蘭立馬起身,一把拉起女兒,三步並作兩步地沖進黑洞洞的屋子," 砰 " 的一聲,那扇銹跡斑斑的鐵門又被緊緊地關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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