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不需要“讓水變油”的抖音

03-07

文 / 指北

要不怎麼說人民想念梁左呢?

上世紀 80 年代,黑龍江 " 發明傢 " 王洪成聲稱自己發明瞭一種 " 水基燃料母液 ",可以分分鐘把普通的自來水變成可以使用的燃料,並且其產生的能量熱值高於汽油和柴油。

更魔幻的是,這種一聽就會發現有悖科學常識的謊言,居然在那些流行氣功熱的時代背景下順利地拿到瞭上億人民幣投資,其中參與者甚至還不乏所謂的社會名流、權威人士。

於是在《我愛我傢》第 17 集 " 不速之客 " 中,梁左讓流浪漢季春生當著 " 數理化打根上就被文革耽誤瞭 " 的和平和賈志新的面,重新科普瞭一遍 " 水變油 " 的荒謬推論。這一筆妙手即嘲諷始作俑者的偷奸耍滑,順便還鮮明地描繪瞭那個催生偽科學傳播的現實環境:短時間內的信息爆炸,很容易讓人們失去理性的判斷力。

也正如《虎口遐想》《小偷公司》等作品能夠穿越時空照進現實,季春生在 24 年後的今天也有瞭新的活力,隻不過這次劇情上演的舞臺有些讓人意外:不是打開世界另一面的快手,也不是信息流繁復的微博,而是被寄予厚望的抖音。

我看到瞭什麼?

先來說說抖音是怎麼在短視頻領域中做出差異化的。

如今當人們在談起 " 區塊鏈 " 這個風口時,總是喜歡略帶嘲諷地說:其實大部分參與者隻希望享受過程(或者隻是多拿 token、多薅羊毛),並不在乎所參與的項目如何落地,也不在乎區塊鏈技術的發展對於互聯網的本來意義,也就為許多傳銷幣、僵屍幣提供瞭生存的土壤。

不幸的是,其他領域並沒有好到哪裡去。

在普通參與者越來越多地被當成 " 韭菜 " 的今天,大多數人已經失去瞭去花心思研究玩法的能力,產品方無論拿出怎樣巧妙的架構構思、註入怎樣超前的技術應用,都會被大眾市場當做無用信息自然過濾——客觀環境倒逼人們隻對呈現結果負責的習慣。

當然你無法評價這現象是好還是壞,畢竟在不少人感嘆創業維艱的同時,還有不少人利用這樣的規律成就瞭自己,而抖音就是後者。

與很多後來居上的短視頻產品不同,抖音在視頻錄制界面的設計上並沒有添加多餘的濾鏡和玩法,音樂和舞蹈成為瞭官方提供的僅有的兩個視頻場景賦能——在搬運多於模仿、模仿多於創造的用戶參與難度鏈條裡,抖音也因此在社交網絡的語境裡擁有瞭兩個非常簡單粗暴的定位:一個是魔性音樂,另一個是洗腦舞蹈。

也正是結合這兩個在娛樂圈、時尚圈長期影響下極具視覺意義的變量,抖音在形成如今大秀場式的社區氛圍後,也巧妙地過濾掉瞭那些輕內容創作中很容易讓人們感覺 "low" 的元素。

所以當我看到一個叫做 " 車小將 " 賬號,就因為我關註 " 汽車領域 " 話題的大數據,在算法的作用下頻繁進入我的 Feed 流時,那種感覺是非常魔幻的:

你很難想象在這個平臺上,還會有微商式的推廣賬號告訴你:一桶無色透明液體可以代替汽車成為新能源,並且在省油省錢的同時誠招區域總代理,30 萬就能夠拿下一個快速致富的機會;

你也很難想象這個平臺會有朝一日復制中年朋友圈畫風,數不清的大奔寶馬卡宴車主拎著一桶桶來歷不明的添加劑,滿面紅光地灌向自己的油箱,進而成為微商銷售的最好信任背書。

甚至你都沒辦法懷疑這是某個不懂行的微商 " 誤打誤撞 ":如果運氣足夠好,除瞭 " 車小將 " 這個 " 官方賬號 " 外,你還可以在 feed 流裡偶然看到其他的代理商和疑似用戶。

將二十多年前就被當做段子嘲諷的騙局孵化復活,這顯然不是抖音的初衷。

車小將們是怎麼出現的?

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可以在梁左的劇本裡找。作為車小將 24 年前的原型,賈傢其實有兩次機會將季春生提前趕走:

第一次機會出現在和平女士剛把季春生領入傢門的時候。設定為 " 北京胡同串子 " 范兒的二叔賈志新,一聽到 " 嫂子在街邊遇到瞭落魄的發明傢,希望能夠幫幫他 ",就斷定這是一次標準的騙子挑動情緒、油膩中年自我狂歡的套路玩法。於是極力主張打發季春生一點零花,讓他盡快走人。

第二次機會的主角也是賈志新。在早飯桌上,他在對話中發現季春生有手有腳能說會道,在組織的關懷和社會的幫助下完全有能力自食其力,沒有必要甘當 " 倒臥 "(北京俗語,泛指好吃懶做流浪漢)。於是等季春生吃飽喝足,再送給他一件體面的衣服後,趁全傢人還沒有起床的時候率先把他打發走瞭。

但這兩次機會也註定失敗。

在 90 年代初的那個特殊的背景下,隨著電視、收音機等傳播載體在老百姓傢中得到快速普及、對外開放也隨著深圳新區和浦東新區的崛起加快節奏,人們早就習慣瞭隨處可見的知識盲區,也期待著自己隨時進入新的生活節奏。

所以賈志新一開始就要趕季春生走,他爸爸傅明卻意外地接受瞭這種設定,還打算動用自己多年的人脈資源和社會經驗,幫助這名落魄秀才重新發光發熱;他哥哥覺得自己響應瞭國傢號召,發揚瞭光榮的人道主義精神——這就是被預支的期望。

再者說季春生也不是一個簡單的混子。他善於利用,讓各傢收容所給他 " 一不偷二不搶、不反對人民不反對黨 " 的正面評價,他也善於發現 " 住水泥管子裡通風、住地下通道裡寬敞 " 這些不為人們所察覺的優勢,他還時刻牢記 " 傅明愛戴別人給的高帽、和平愛聽別人誇的善良 " 這些人性上的弱點,儼然是規則的合理利用者。

所以季春生不偏不倚,正好出現在 90 年代一戶正在經歷階層和意識變革的北京居民傢中,絕不是基於劇情需要的憑空杜撰,而是環境和誘發的現實重合。

所以就像賈傢在季春生身上快速尋找到 " 扶貧 " 和 " 尊重科學 " 的標簽,抖音其實孵化的並不是一個來自 24 年前的謊言,而是在重復那些 24 年前幫助謊言傳播的環境:如果產品生而為一個不合理規則的使用者,那也必然也會成為規則的參與者。

這些不合理的規則有很多,比如用算法來跨越用戶本應該付出的主動選擇成本,比如從一至終地培養用戶標簽化的閱讀模式,比如無差別地用大數據導向來決定內容的命運——這些顯然不是抖音的鍋,但你想要在一個領域內獲得主動權,就必然需要肩負起這樣的責任。

而至於 " 賈志新 " 這樣的核心種子用戶,命運就通常隻剩下兩個的:前期輸出定性社區調性的優質內容,後期幫產品留住差點被忘記的意義。具體怎麼操作,請參考 A 站 " 藥丸 " 的那段日子。

" 野望 " 的真實意義是危機

前幾天,一篇《抖音的野望,快手的危機》在行業裡大范圍傳播,大意是:抖音在春季期間的快速發力,幾乎可以讓整個短視頻領域重新洗牌。

不過相比於內容,我覺得這篇文章最好的地方在於用瞭 " 野望 " 一詞。

在我們的鄰國日本,這個充滿中二意味的詞語頻繁出現在以 " 織田信長 " 為主人公的遊戲和小說中,比如光榮公司的經典遊戲系列《信長的野望》。不過,這位戰國 " 第六天大魔王 " 的最終命運是:他一度是最接近終結日本戰國亂世的人,但在統一本州的第六天後卻 " 後院起火 ",被反骨的明智光秀燒死在瞭本能寺。

於是 " 野望 " 這個詞因為織田信長而變得悲壯瞭起來,其中的 " 望 " 也不單單指代希望,而是有著那麼一層 " 面對成功的彼岸遙望 " 的無奈。

而有 " 野望 " 資格的抖音其實距離 " 危機 " 也不遠瞭,並且深埋在抖音的一部部魔性視頻裡。比如這次被我不小心看到的 " 抖音季春生 ",比如那些被季春生們騙到或者假裝騙到的 " 抖音和平女士 ",比如那個允許季春生存在的 " 抖音賈傢 "。

說到底,調性隻能是小眾的特權,野望和危機也必然是抖音、快手們成長起來的殊途同歸:" 野望危機 " 那篇文章說戰火屬於用戶,但我覺得戰火其實一直都在兩邊的產發團隊裡燃燒。而上次看到類似的戰爭,其實就是外賣紅包大戰,解決不好人們看什麼、吃什麼、怎麼吃、用戶是沒有任何忠誠度的。

我想起去年支付寶因為年度賬單中 " 用戶信息 " 問題被群嘲的時候,我曾經試圖在一個群裡拋出新的論點:" 如果你是支付寶的運營,你會做出什麼樣的活動,會如何處理這樣的問題?"

令人遺憾的是,在那個群裡得到群友們最高點贊的答案,居然是 " 那我會跳槽到微信 "。更讓人感到遺憾的是,這個群裡的群友也幾乎都來自於互聯網行業——逃避式的處理方式已經潛移默化地成為瞭行業慣性,我們太缺少願意正面解決問題的榜樣瞭。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我希望人民所選擇的抖音,最終找到人民所需要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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