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愛章丘鐵鍋和田園生活的人,是不是吃飽瞭撐的?

03-10

《舌尖上的中國》第三季第一集「器」播出之後,片中所宣傳的章丘手打鐵鍋火瞭。因為供不應求,無法滿足訂單,傳承人劉紫木暫時下架瞭天貓店中的鐵鍋。

消費者似乎特別迷戀一切與「手工」「純天然」「傳統工藝」「原生態」等關鍵詞掛鉤的東西。

你們一定是對田園生活有什麼誤解

當我寫著下面的篇章,或者說大部分文字時,我孤身一人生活在樹林中,住在親手搭建的屋子裡,住在馬薩諸塞州的康科德鎮的瓦爾登湖畔,方圓一英裡,沒有一個鄰居,僅憑一雙手養活自己。在那裡,住瞭兩年又兩個月。目前,我又是文明生活的旅居者瞭。

這是梭羅在《瓦爾登湖》一書中的開篇。他一個人在湖邊自力更生瞭兩年多,書中這種簡樸的生活方式和平靜的心境在幾十年前就已經受到瞭許多人的向往——《瓦爾登湖》在國內至少有十幾個譯本,出版社喜歡在腰封上堆砌「暢銷全國,七年銷量近百萬冊」「人類的精神傢園」「全球數以億計的讀者、海子心中的天堂生活」等介紹。

人類天生喜歡樹木、藍天、草地……簡單概括就是喜歡 Windows 經典壁紙。

工業化高速發展帶來的污染、城市快節奏的生活及越來越高的工作壓力,也讓人們更加向往文藝作品中舒適放松的大自然和慢節奏的田園生活。

向往歸向往,但沒多少人會像梭羅一樣真的跑去樹林裡住小木屋,不過木制地板和傢具還是可以來一套的。

視頻博主 @李子柒 在微博有 800 多萬個粉絲,比較熱門的視頻通常都能達到十萬的轉發量,她的視頻內容大體都是自己在農村(或郊區)用比較原始的方法制作食物和生活用品等。

山野特有的風景,配以樸素而復古的著裝風格,再加上竹制木質工具、火灶、傳統鐵鍋等器物,這些元素營造出的簡樸自然生活氛圍受到瞭許多人的喜愛。熱門評論一般是這種畫風:好想過你這種生活啊 世外桃源的感覺。

但是發出這條評論以及為其點贊的幾千人,沒有一個人真的去過上瞭這種生活。

餓瞭沒法叫外賣,隻能自己從收集食材、擇菜清洗、生火起灶一點點慢慢做起;附近沒有貿易發達的農貿市場,沒有完善的食材供應鏈,所以買肉和非本地水果蔬菜都很不方便;如果住的地方很偏僻,離瞭 WiFi 和 4G,整日手機不離身的現代人大概會呼吸困難吧?更別提如果電氣供應不夠發達的話,連冬天想隨時用溫水洗手洗澡都難。

在工業社會過慣瞭高效舒服日子的人,真的到瞭山野農村環境中,怕是連半小時都難以堅持。

雖然無法實際體驗,但人們還可以看看李子柒的視頻感受古樸生活的美好,轉發抽獎興許還能嘗到一罐純手工制作的黃桃罐頭。再買幾盒純手工制作的復古胭脂口紅,每個人都可以成為精神古代人。

為什麼人們如此迷戀手工制品?

在消費者對產品品質的認知判定標準中,較為傳統的觀念是:看得到才放心,自己做的才安全,流程越簡單、參與的人越少說明越可信。而現代食品加工和化妝品生產的過程顯然並不符合這種標準。

另一方面,再加上人們對自然生活的向往和對工業污染的厭惡也漸漸轉化,變成瞭對手工制品的偏好和對工業化產品的偏見:

「富含植物提取物」說明成本安全且天然無刺激

農傢土雞蛋就是比養殖場的雞蛋營養高

用塑料罐手工裝的天然野蜂蜜比超市密封玻璃罐蜂蜜更純真

紙包的古法黑糖塊比常見的紅糖質量更高

手工縫制的皮質錢包是有靈魂有生命的

盡管醫生一再澄清土雞蛋的營養與普通雞蛋差別不大,盡管手工包裝的食品大多不符合滅菌條件,但似乎隻有與手工天然挨上邊,才能證明這些產品的珍貴。就連手機這種生產高度工業化的產品,都要拿「工匠精神」來做宣傳賣點瞭……

章丘鐵鍋受到瞭許多人的追捧,也受到瞭許多人的質疑。先不論實際上並沒有三萬六千錘,即使真的有這麼多錘,為何使用人力的捶打就比機器的捶打要更優越呢?

再者,那麼多人都想買到這獨具匠心的手作品,然而「獨一無二的手作」本就與「滿足許多人需求」是矛盾的。臻三環鐵鍋下架瞭,但消費者對手打鐵鍋的狂熱沒有停止。當他們在月銷幾千件的熱門網店還能輕易下單買到所謂的純手打鐵鍋時,不知道能否意識到真正純手工生產的產能並不可能滿足如此高的訂單量。

每個人都能買到的珍品,不叫珍品。

更應該引起警惕的是,當人們將對簡樸高質生活的向往引申到對手工制作三無產品的青睞及對工業化產品的抵觸時,且當這種心理被商傢所利用時,情況變得更加危險起來。

2015 年,法蘭琳卡在電視臺上洗腦循環「我們恨化學」,雖然產品並不是真的沒有化學成分,但為瞭表現出「天然」的吸引人特性,法蘭琳卡打出瞭這一廣告詞。盡管這則廣告後來被科學傢等炮轟得很慘,但直到今天,我們依然能在各種三無產品文案中看到類似於「純天然」「植物配方」「無特別添加化學成分」的字樣。

甚至舌尖 3 在第四集《養》中,還在為手工制作的中藥口紅做宣傳,全然不顧這些沒有達到滅菌要求的化妝品在成為細菌溫床之後,會對使用者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我們的祖輩通過科研和工業發展,好不容易脫離瞭農耕火種的原始生活,提升瞭做傢務效率和生活質量,讓越來越多的人可以方便地吃到喜歡的食物,而現在的網民卻還在邊連著 WiFi 享受著空調,邊吹捧著使用火灶的農村生活和效率低下無保障的三無農傢土特產。

世外桃源生活隻是一種想象,手作陶器瓷器也隻是個人愛好,但涉及到食品、護膚化妝品這類長期接觸產品時,還是相信符合安全和質量標準的廠傢吧。

題圖為:李子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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