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螢火蟲在城市裡非常難見到，但不可否認的是，它是一種分佈甚廣的昆蟲，除瞭南極洲外，各個大陸上都有分佈。隨著種類的不同，螢火蟲們發光的模式也各不相同，而其中最美的，我認為是同步發光的螢火蟲。
流螢美景，分外美麗。圖片：mirco.81 / flickr
我最早是在泰國和馬來西亞看見這類同步發光的螢火蟲的。所謂 " 同步發光 "，就是飛舞的雄螢以一個相同的頻率進行閃光；躲在草叢中的雌性個體也會閃光，隻是頻率和雄螢的並不同。中國也有一種同步發光的螢火蟲，非常的美麗，它叫做穹宇螢 [ qióng y ǔ yíng ] 。
螢火蟲的尾部，發出點點螢光。圖片：Jem Kegawa / flickr
追隨螢火蟲
為瞭瞭解這種螢火蟲的一生，我花瞭約兩三年的時間，而且隻有夜間我才能工作。我在佛教聖山峨嵋山的盤山公路旁和湖北孝感的小溪邊細致地觀察過它們，逐步瞭解瞭它們的美麗、冷艷、靈巧和殘酷。
在暗夜中細細觀察。圖片：尋螢者付新華
穹宇螢（Pygoluciola qingyu）集體發光時，其美麗，不亞於浩瀚宇宙中繁星的光芒。恒星發出的光是熾熱的，鋪天蓋地，令人窒息，而穹宇螢發出的光，是由生物能三磷酸腺苷驅動的，冷艷，多姿。穹宇螢雌雄個體發出的光顏色是不同的，這在螢火蟲中非常罕見，雖然顏色相差不遠，但是能明顯地發現，雄性穹宇螢發出的黃光偏橙色，而雌性發出偏綠的顏色。
你猜這隻穹宇螢，是雄是雌？圖片：尋螢者付新華
而更為奇特和壯觀之處，在於它們發光的同步性。想象一下，在無人指揮且無聲的情況下，上百人跳出完全相同節奏的舞蹈是極其困難的。當然，這裡的同步性僅僅指雄性個體的同步發光，雌性個體發出的閃光脈沖和雄性個體完全不同。
想象一下置身於叢林、看著螢火同頻率閃動的情境。圖片：fireflyexperience.org
等待點點螢光
白天，巖石上方垂下的茂密藤蔓枝條背面，棲息著穹宇螢雄成蟲，他們等待著夜晚的到來，那是屬於他們的表演時間。
夜幕慢慢降臨瞭，一隻雄蟲通過發達的復眼感受到瞭周邊光強的降低，當他認為相對光強的降低到瞭極限時，他就率先發出瞭一個短促的閃光脈沖，緊接著又有三隻雄蟲發出閃光。前四隻雄蟲的發光，標志著整個表演的正式開始。小群體的雄蟲發出瞭節奏相同、快速而短促的閃光，越來越多的雄性個體加入瞭這個合唱。
雄性穹宇螢都會加入亮燈的隊伍。圖片：尋螢者付新華
通過高靈敏度的紅外夜視裝備和高速攝像機，我們捕捉到瞭雄螢完整的發光脈沖，在計算機軟件的分析下，破譯瞭這種同步發光脈沖信號。雄螢在 1 秒鐘內可以發出 8 個連續快速的脈沖，整個發光序列可以持續 10～20 秒。
在山林間，屬於螢火，有節奏地忽明忽暗。圖片：尋螢者付新華
整個發光雄螢群體可以劃分為若幹個發光單元，當一個發光單元發光停止後，另一個或幾個發光單元則接替發出相同頻率的閃光脈沖。群體中的發光單元可以自由組合，甚至所有的單元組合發出同一節奏的閃光脈沖。
求偶時螢光閃爍
雌性個體躲藏在藤蔓下方的草叢中，冷靜甚至漠然地註視著異性的熱情表演。她們同時發出緩慢溫柔的閃光脈沖，0.6 秒的發光和 0.2 秒的間隔脈沖頻率完全不同於雄蟲的閃光脈沖。
北美的雌性 Photinus Pyralis 正在發出以較緩的速度發出光信號。圖片：fireflyexperience.org
穹宇螢不像其他生物一樣好鬥，通過雄性激烈的搏鬥來控制對雌性的交配權；他們之間競爭雌性的方式溫柔而文雅——就是通過閃光。目前，我們還不清楚雌螢選擇雄螢的標準是什麼，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雌性對於選擇配偶非常謹慎，甚至苛刻。她隻能交配一次，必須選擇基因優良的情郎；而雄性則可以多次交配，他們彼此競爭著，努力地將自己的基因進行最大化地傳播。
溫柔地放出熒光，吸引異性。圖片：fireflyexperience.org
一隻雌螢靜靜地觀察著，突然她飛向瞭藤條上棲息著的一隻閃光雄螢。看起來，這隻雄螢交到瞭桃花運，然而這隻是成功交配的第一步，接下來的交配儀式更為重要。他慢慢爬向瞭雌螢，在她的頭部上方停住瞭，他將腹部發光器卷曲貼近愛人的眼睛，發出快速而短促的閃光脈沖。這種交配儀式會持續 10～20 分鐘，在這個儀式中，不會有其他的情敵來打擾。
Photinus 屬的兩隻正在做著不可描述的活動。圖片：Brenda Dobbs / flickr
交配完的雄螢飛走瞭，加入另一個發光群體繼續追求著另外的異性，而雌螢還有最重要的任務，她必須找到一個潮濕的苔蘚來產下後代。她尋找到瞭合適的產卵地點，靜靜地產下 80 多粒卵。
她不象黑寡婦蜘蛛和螳螂來吃掉情郎來獲得額外的能量，在短短的 12 天成蟲期間，她隻補充點水份，不吃任何固體食物，依靠幼蟲階段積累的脂肪來完成所有的一切。當能量消耗完後，她死掉瞭，而她所有的努力並沒有白費，20 天後一批強壯的後代出生瞭，新的希望也出現瞭。
又見一片螢光。圖片：MoMo Wei / flickr
蛻變後的璀璨重生
幼蟲一孵化出來就露出瞭他們真正的殺手面目：他們狡猾，靈巧，殘酷。穹宇螢幼蟲們白天躲藏在濕潤的巖石縫隙中，夜晚出來殺戮。他們是絕頂高明的獵殺高手，並不象同類螢火蟲一樣捕食笨拙的蝸牛或蛞蝓，他們要獵殺的對象是同樣危險的掠食者，大顎 [ è ] 螞蟻——這種螞蟻具有非常巨大的上顎，那是令人畏懼的武器。好在穹宇螢的幼蟲們，有著一身黑色的堅硬裝甲外殼來保護自己。他們也是機會主義者，如果沒有碰到合適的獵物，死亡的昆蟲屍體也是他們的美味。
出生不就的穹宇螢幼蟲。圖片：尋螢者付新華
穹宇螢最脆弱的時刻是，他們裂開表皮、準備生長的時刻，幼蟲的一生中需要經歷 5 次。如果他們熬過這些危險的時光，就能到達成熟階段，體內所積累的大量脂肪，足以讓他們在蛹期和成蟲期內，不需要補充任何固體食物。
穹宇螢所捕食的大顎螞蟻，能夠為其提供能量。圖片：尋螢者付新華
他們一旦準備好瞭，就會找到一片濕潤的泥土地，利用爪子挖瞭一個足以容納他的洞穴，倒行進入，然後用上顎銜住泥土並混合粘性唾液，以封住土室。在土室中，他們將不吃不喝 10 天，經歷一個痛苦的蛻變，而當他們離開這個土室的時候，描述他們的形容詞，將不再會是醜陋、兇殘這些，而是優雅、美麗。
夜間飛舞的小精靈。圖片：尋螢者付新華
穹宇螢，發光時像蒼穹宇宙一樣壯麗和璀璨。他們的同步發光，使我們驚嘆自然進化的精巧。隻有這種經過數百萬年演化與自然選擇的產生的行為，才能保證優秀的個體們取得更多交配的機會，最大化地保持整個種群的繁衍和穩定。
讓忽明忽現的點點螢火，繼續飛呀。圖片：fireflyexperience.org
與你同在的一道聖光。繪圖：翼狼 Elang
屁屁亮瞭的小萌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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