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快遞公司歷史真豐富 不靠郵政就靠馬雲?

08-12

2005 年之前,順豐被人叫做 " 老鼠會 ",因為很長一段時間他們在深圳的辦公室都藏在一個小賣鋪的後面,從外面看根本猜不到後面有一個幾百平米的倉庫。

倉庫的窗戶用磚頭封的死死的,大照明燈常年亮著,二三百個小工忙的汗流浹背,幾個風扇呼呼轉著也沒什麼用。

跟順豐這個辦公室有兩站地的地方,是宅急送的辦公室。宅急送在北京起傢,跟順豐的業務有點相似,但是人傢做的是第三方物流,屬於陽光生意,所以他們到深圳之後,租瞭兩棟六層的辦公室,樓頂上還做瞭一個超級大的 logo,生意做的正大光明。

那個時候,王衛一定羨慕過坐在辦公室裡吹著空調接著單的宅急送。

王衛一傢在 1976 年移民到香港的時候,他才 7 歲,當空軍俄語翻譯的父親和當大學老師的母親,寧肯到香港做小工、做體力活也要離開大陸。

話說移民是犧牲我一個,幸福後來人。

果然 1993 年,王衛在廣東順德六桿槍成立順豐的時候,好歹是一個正經註冊的港資公司,有瞭一個開展業務的護身符。

桐廬人聶騰飛雖然和王衛一樣都是印染廠的出身,但是他跟自己的工友詹際盛幫人送 " 報關單 " 時,幾乎是住在瞭杭州到上海的火車上,他們為瞭躲開列車員的盤問檢查,一上車就得趕緊躺到車座下面。

當時跟他們一起做快遞的還有聶騰飛的妻子陳小英和小舅子陳德軍,詹際盛後來跟聶騰飛分傢,做瞭天天快遞,是後話。

就說當時,他們在上海做出點眉目後,租下一間房子當網點,也不敢掛快遞的招牌,更不敢在網點附近接收快件,因為怕被郵政的人看見。每次接發快件跟特務接頭一樣,要另一個僻靜地方,約定一個接頭暗號,暗中觀察一會兒,沒有異常情況瞭才快速的開車門裝、卸快件。

陳小英在僻靜地方接頭的時候,還會被那些去隨地撒尿的人嚇到,她開車跑出去幾百米,一扭頭,撒尿的人還在原地搖頭晃腦吹口哨,他的尿在風中飄。

01

1992 年鄧小平南巡之後,最先動起來的是外貿公司。之後的一年裡,北京上海和深圳幾乎每天都有新的外貿公司成立。據說有一陣子北京的工商執照老不夠用,得從臨近的河北借調。

外貿公司的報單業務,帶火瞭快遞公司。到 2000 年左右,全國已經有幾千傢快遞公司,深圳有順豐和 dds,北京有宅急送和小紅馬,而上海這時候已經是桐廬人的天下。

聶騰飛看到上海市場大,就把自己的小舅子陳德軍派到上海,慢慢擠走瞭詹際盛。

詹際盛走瞭之後也沒離開快遞行業,扭頭第二年就創立瞭天天快遞。幾年後聶騰飛車禍去世,申通歸瞭陳傢兄妹倆,聶騰飛的親弟弟聶騰雲自立門戶做瞭韻達。還有現在活躍的圓通和中通,也是桐廬人在當老板,甚至是後來被百世物流收購的匯通,最早也是桐廬老板。

當時沒有什麼桐廬幫的概念,都是在上海討生活而已。這幾年媒體弄清楚瞭他們之間的關系後,才把 " 四通一達 " 和天天快遞統稱為 " 桐廬幫 "。

上海本地的快遞公司一開始是很看不上這些農民出身的泥腿子的,覺得他們學歷低,素質低,管理上粗暴簡單沒有章法,從來沒把它們放在眼裡。

後來他們發現,這些桐廬出來做快遞的比他們花頭多。爭客戶,這些人能扔下臉皮賴在客戶後面端茶倒水好幾個禮拜;跟郵政鬥,這些人敢前腳交瞭罰款,後腳就繼續送快件,這邊一個網點被郵政打掉 5、6 次,隔著幾百米,就有其他人還敢偷著摸著攬件送件。上海人最後輸的心服口服,地盤被桐廬人占瞭,有的老板幹脆就跟著桐廬人幹瞭。

同一時期,以第三方物流起傢的宅急送看到快遞行業的蛋糕大,就把業務也開始往小件快遞上轉,但是轉的不太成功,在快遞行業的知名度還不如當時北京另外一傢叫小紅馬的公司做得好。

2004 年,在北京站穩瞭腳跟的小紅馬,野心勃勃想到長三角去碰碰運氣,結果小紅馬的老板從上海回去之後,馬上下瞭個決定:一定不能去趟華東區這攤渾水。

當時桐廬幫靠著加盟制在華東區瘋狂的開點搭網,已經進入價格戰階段。同片區的快遞為瞭爭客戶,敢把利潤壓到幾毛錢。壓無可壓的時候,雙方就幹脆打一架解決。

當時很多快遞配送車輛後面,都裝著刀和鐵棍,有友商來砸場子,操著桐廬話的兩撥人就幹起來瞭。

小紅馬的老板看瞭看這種血腥的競爭氛圍,就安安靜靜的退守回瞭北京。也是這一年,在華南區 diss 瞭除順豐外的其他快遞後,dds 也看上瞭長三角。不同的是,dds 的老板郜偉到瞭上海之後卻覺得:臥槽,我必須要到華東區,那裡廣闊天地,大有作為啊。

郜偉這個人很有意思,他原來是深圳郵政系統的一個幹部,具體的職位名稱是 " 深圳郵局速遞局總經理 ",做瞭 dds 之後發表演講稿,很熱衷提 " 我不顧身傢性命,和郵政封鎖壟斷展開殊死的搏鬥 "。

他從小就崇拜毛澤東,還在安徽農村時候,就有一個根深蒂固的理想,要建立一個幸福村:村上一排排新房,村口一個大牌坊,一條寬闊的大馬路,還要一個繁華的商場,一個靜謐的學校,一個整潔的醫院,村民們度過這幸福美滿的生活。

1997 年郜偉從單位辭職,特意選擇 7 月 1 日香港回歸開始自己的新事業,他在一間剛租好的辦公室裡,跟兩個同伴做瞭莊嚴的事業宣言,創立公司第三天,立刻帶著其他兩個人去瞭趟井岡山,讓大傢接受革命精神的熏陶。

去過 dds 的人都知道,這是一傢被毛澤東思想武裝的公司。公司的墻上貼滿瞭大幅的毛澤東畫像,公司的戰略是郜偉給制定的 " 發展綱領 ",裡面包含有 " 三大紀律,八項註意 " 這樣的公司章程。

平時公司用毛澤東思想開動員會,也特別喜歡給大傢營造群情激昂,熱血沸騰的演講氛圍。經常郜偉在臺上講的激動的直跺腳,下面的員工也聽的激動的直跺腳。

郜偉還非常欣賞毛澤東 " 集中兵力打殲滅戰 " 的思想精髓,在全國擴張時,dds 一向是急行軍風格,快速鋪網點,然後再以遠低於市場價的價格壓到對手來不及喘氣就被滅掉瞭,可以說 dds 當時在幾個地方打的酣暢淋漓,讓郜偉的理論有瞭結合實踐的機會。

所以到華東區看瞭之後,郜偉的戰鬥熱情被徹底激發瞭。

2008 年底,他帶瞭 5 個 dds 最尖銳的員工準備到上海大幹一場。初期他們還是做的不錯的,五個小夥子也很拼命,每天早出晚歸。上海的氣溫比深圳冷,剛到上海沒多久,幾個小夥子就臉上生瞭著凍瘡,屁股上生瞭痔瘡,這些都沒影響到戰鬥力,隻用瞭 5 個月時間裡,dds 在上海一地的日接單量就暴增至 15 萬件。

當時江浙一代的價格戰本身已經殺紅瞭眼,四通一達加上天天,還有其他現在已經消失的桐廬幫快遞各有各的地盤,爭客戶已經爭到同城 6 塊的地皮價。

dds 到瞭之後,首先打出 " 降價降價再降價,打造全國最低價 " 的口號,後來又提出 " 速度比最快的公司更快、服務比最好的公司更好、價格比最低的公司更低 ",拿出瞭同城 5 元,甚至有時候 10 元 3 件,2 元一件也敢接的價格。

在虧本運營的一段時間後,dds 的資金鏈就面臨崩斷的危險。而這時候,桐廬幫還完全沒有被打趴下的跡象,他們跟打地鼠遊戲中的地鼠一樣,這裡打倒一個,別的地方又冒出一片。

郜偉從毛澤東思想上獲取力量,桐廬幫則是從鄧小平理論中尋找靈感。他們讓快遞員在一級加盟商下面再加盟,最終形成瞭兩級加盟制。這就是大包幹,傢庭聯產承包責任制。

到底直營還是加盟,哪一個有優越性,桐廬幫也不爭論,就摸著石頭過河,把加盟制進行的最徹底。他們在擴張中發現一些網點發不起工資之後,幹脆就不發瞭。dds 不發工資就垮瞭,桐廬幫不發工資沒事兒,反正收入靠業務提成,賺多賺少都是自己的。

當時國內的快遞公司,因為資金問題或多或少都與加盟商參與,包括後來堅持直營的順豐,早期也曾經依賴加盟商來開辟網絡。

郜偉念著 "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 的毛主席詩詞,開始瞭代收貨款的業務。

結果大量加盟商和快遞員收瞭貨款之後卷錢就跑,而 dds 對這些網點和快遞員毫無約束。加上郜偉自己也指望著拿貨款彌補快遞費用,這種八個鍋蓋蓋十個鍋的事兒,沒持續多久就徹底崩盤瞭,全國各地開始出現 dds 拖欠貨款扣押快件的投訴。

從 dds 北上打華東之戰,到 dds 倒閉,隻用瞭不到 1 年時間。在距離 2010 年的農歷春節隻有不到一個禮拜的時候,郜偉以詐騙罪被拘留瞭。這個在深圳曾經讓王衛很緊張過一陣子的快遞公司,就這麼沒瞭。

但也比什麼理論都沒有,隻想過小日子強。那個被桐廬幫嚇得退守北京的小紅馬,退回北京不久,就遇到桐廬幫北上,在利潤越壓越薄中艱難生存瞭一陣子後,於 2009 年 10 月 1 日,新的《郵政法》正式實施那一天,宣佈退出快遞業務。

02

新《郵政法》一直是民營快遞的希望,但是真正熬到這一天並且拿上合法身份的快遞公司沒幾傢。甚至大部分快遞公司連 2006 年郵政系統的政企分開都沒熬過去。

那時候,信函和快件是郵政專營,郵政管理局和郵政公司是一個鍋裡吃飯的父子倆。親兒子在快遞行業被幾個沒有名堂的民營快遞擠的沒飯吃,出去罰點款,收點保護費,郵政局不僅是默許的,還是鼓勵的。

在當時的民營快遞心裡,郵政部門一定是要來執法的,隻是分溫和派和極端郵派。

溫和郵政會給民營快遞公司定業務指標,要求他們每天必須把一定比例的快件換成 ems 的面單,因為 ems 比他們攔件的價格貴得多,其實是相當於變相的交瞭保護費。

而極端郵政是搞突擊檢查。查到瞭就是罰款扣件,沒收收入。新開的網點,基本上被查到一次也就破產瞭,有些沒經驗的老板看到這種情況,會跟郵政的人急,但急是沒有用的。有一年浙江諸暨一個網點的女負責人跟郵政的人吵著吵著,直接被人從 3 樓的窗戶扔瞭出去。

郵政部門後來還特別喜歡到高速路上攔截快遞車,因為罰的重,快遞車一看見有檢查的,就狂踩油門加速,在高速路上出瞭車禍甚至是送瞭命的快遞員不在少數。

所以,一向爭狠鬥強的桐廬幫,北上南下什麼都不怕,就是遇到郵政檢查得要繞著走。

申通的董事長陳德軍,一直到 2004 年公司成立 11 年之後瞭,才第一次正兒八經的起訴瞭一次郵局。當時申通的一車快遞在江蘇鹽城被郵政跟工商的聯合執法扣下瞭,不僅扣下瞭,郵政部門還給他們下發瞭罰款單。

在這之前,中央剛剛發瞭一個文件,對郵政的執法范圍做瞭一些限定,要求他們隻能檢查,不能直接處罰。所以郵政給他們開罰款單這個事情,是個明顯的違法行為。

陳德軍委托律師以 " 違法查處 " 的罪名把鹽城郵政局告上瞭法庭。訴狀遞上去之後效果很明顯,郵政局立刻撤回瞭處罰單,退回瞭扣押的快件。這時候,陳德軍手裡還拿著郵政違法查處的錄像帶,律師跟他說這官司贏面很大,讓他不要擔心。但是還沒等到上法庭,陳德軍就撤訴瞭。

這個官司當時引起瞭媒體的關註,陳德軍跟記者見面都要叮囑一番:你們要弱化這個矛盾啊,不要強調沖突。有個媒體寫瞭一篇 " 郵政封殺申通 " 的稿子,陳德軍看見之後,憂心忡忡的說:太尖銳瞭,被郵局的人看到,隻怕他們會查的更兇。

郵局的人確實會報復。所以有一個時期,民營快遞跟郵政部門之間還達成瞭一種奇葩的默契:每年的兩會期間,民營快遞不能接受采訪,接受采訪也絕對不能說負面消息。

這種默契一直持續到 2006 年,郵政系統政企分開,陳德軍他們才有瞭跟 ems 坐到一起開會的資格。這一年,陳德軍被選為上海市快遞協會籌備小組組長,代表江浙一代的民營快遞跟國傢郵政局反饋訴求。

但是陳德軍的電話經常在關鍵時候打不通,關鍵的會議也不參加,參加瞭也什麼都不敢說。

那一年有傢媒體寫陳德軍,說:" 在中國快遞業發展座談會上,36 歲的陳德軍一言未發,在長達近 3 個小時的會議期間,他甚至有一半時間離席而去,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場外的走廊裡,等待著會議的結束。"

後來他跟人解釋說自己跟郵政部門接觸過幾次之後,就有領導找到他,說你是一個純粹的民營快遞,你們協會裡還有合資背景的,有國企背景的,你們申通什麼都沒有。

陳德軍聽進瞭領導的話,開始給申通找點背景。

他第一個想到的是外資。按照中國對 WTO 的承諾,要在 2005 年對外資放開郵政行業,有錢又有技術的外資,肯定是能讓申通一起飛的最好選擇。陳德軍分別跟聯邦快遞、法國郵政跟 TNT 公司都接觸過。不巧那幾年正是討論民族品牌崛起的時候,全國上下熱血沸騰。陳德軍想來想去,覺得還是不能把申通賣給外國人。

最後他選擇瞭國資背景的中外運。結果這個合作也不順利,中外運的董事長張斌在 2005 年被國資委以 " 涉嫌國有資產流失 " 撤瞭職,張斌這一撤職,申通跟中外運之前達成的協議也就算作廢瞭。

申通跟陳德軍一直捱到 2008 年,才算是有點踏實。這一年春節,郵政總局的局長跟陳德軍喊話:你們春節就不要放假瞭,影響民生。陳德軍後來每次跟媒體講起來,都覺得無上光榮,民營快遞終於對國傢有用瞭。

2005 年,準備賣身的申通年營業額超過 16 億元,在深圳的順豐營業額是差不多。

2005 年,在申通準備賣身的時候,快遞業內有 " 南順豐、北申通 " 的說法。申通被郵政追在後面罰款扣件的時候,順豐一樣得夾著尾巴過日子。稍微好一點的是,順豐放棄瞭低價的同城件和高價的跨境件,一直堅持在中端客戶上,不參與價格戰,收入和利潤比較穩定,能挨得住罰。

王衛一個半路移民的香港人,回到大陸討生活,又明知道自己做的是不合法生意,所以處處刻意低調。

順豐成立快 10 年,一直沒有固定辦公室。2002 年設立總部,他們幾乎把福田區萬基商務大廈整個租下來,還是沒做企業標示,去面試的人經常繞來繞去找不到。深圳市政府還是到北京參加郵政部門的會議之後,才知道自己的地頭上有這麼一傢企業。

遇到郵政罰款,順豐是交的最痛快的。王衛在順豐內部專門強調過:不要跟郵政計較,他們罰多少,我們就交多少。

而且王衛高中畢業在自己叔叔手下打小工,知道規矩生意才能做大。他一開始做水貨佬,拖著行李箱在深港兩地跑快遞,也賺瞭不少錢,後來還是堅決要註冊公司,都走正規海關。

王衛的守法經營幫瞭他一把。1997 年香港回歸,中鐵快運很想在深港線路上分一杯羹,找瞭深圳海關,結果深圳海關硬是把鐵老大拒絕瞭,說已經有順豐在做瞭,而且做的也蠻好。

所以到 2003 年,在桐廬幫跟其他快遞公司忙著價格戰搶地盤的時候,順豐不僅沒降價,還漲瞭價。這一年非典爆發,南方是重災區,航空運價大跌,王衛順勢包瞭幾架飛機運快遞。這一下,順豐就把同行甩出去挺遠。

有媒體報道說王衛在香港當做清潔工,當過搬運工,苦日子過瞭不少,但是從花錢上看,王衛好像沒有太受影響。2003 年他給一線快遞員配掃碼槍的時候,這種設備還隻能從韓國進口,一臺 7 千多塊,比大部分快遞員的工資都高。

2009 年,金融危機嚇得大部分公司都喊著要高築墻廣屯糧的時候,順豐成立瞭航空公司,開始自己買飛機。

而桐廬幫最善於學習,也最努力學習的圓通,還是到 2015 年,才到西雅圖采購瞭第一批飛機。

2008 年找 IBM 裝信息系統的時候,也是讓圓通的董事長渝渭蛟肉疼瞭好久。

當時他在辦公室一根煙接著一根煙的抽,按滅煙頭之後,就不停問 IBM 的咨詢顧問,

" 你們說我上 IBM 應該是不會錯的吧?你們是 IBM 啊。"

03

2005 年春節前,渝渭蛟的老婆張小娟在淘寶上買瞭一件皮大衣,結果等到年三十,皮衣也沒寄到,他老婆就抱怨,說淘寶的這什麼物流,太不靠譜瞭。

渝渭蛟問老婆,什麼是淘寶?

這個問題改變瞭他的命運,也改變瞭桐廬幫快遞的格局。

渝渭蛟這個人是桐廬幫中的一個異類。雖然同樣出生在桐廬,同樣長在貧苦的農民傢庭,同樣隻上到初中畢業就離傢打工,但是渝渭蛟腦瓜活,在做快遞前,是做裝修包工頭的,而且有一陣子他還是賺到一些錢的。

就這一點,就比聶騰飛這些人起點高很多。93 年聶騰飛回老傢借本錢,他爹從兜裡掏出來隻有三塊錢。

差不多就在 dds 的郜偉到井岡山接受革命精神熏陶的同一年,渝渭蛟也到瞭井岡山。他在那裡接到一個給賓館裝修的大活,他原準備大幹一場,賺夠一百萬就一輩子衣食無憂瞭。結果被三角債拖下水,忙活瞭好幾月,最後一算,還倒欠瞭別人一筆錢。

但是渝渭蛟一點也不恨井岡山,他在圓通上市前後接受采訪,專門感謝過井岡山,說是井岡山給瞭他機會,後來還專門回井岡山緬懷過。

不得不說,同樣是去過井岡山的人,郜偉那種蜻蜓點水式的熏陶果然還是不夠深刻。而渝渭蛟雖然裝修生意失敗瞭,卻一點沒有喪失鬥志,所以發跡後,他還帶著公司的高管們到另一個革命聖地西柏坡去學習參觀過。

渝渭蛟這輩子的好命,除瞭好在被神秘的紅色力量加持,還好在有個賢內助上。

他破產的時候,張小娟在申通做財務已經做瞭好多年瞭,對申通的收入流水業務量,心裡是早有一個算盤的。看渝渭蛟裝修生意不行瞭,就勸他幹脆也去幹快遞。

渝渭蛟很聰明,他幹快遞前,先跟同鄉聊瞭一遍,把大傢吃的苦賺得錢都算瞭一遍,才帶著老婆孩子去瞭上海。到瞭上海,知道同鄉們的快遞點總是被郵政查,他也不租顯眼的網點,特意到一條老弄堂裡租瞭個辦公室。

但是圓通畢竟起步的晚。從時間上看,圓通成立的時候,申通已經運營瞭 7 年,陳德軍在桐廬縣也都是響當當的有錢人瞭。聰明人渝渭蛟在上海拼瞭幾年,雖然也賺瞭一些錢,但是跟申通還是沒法兒比的。

2005 年剛被老婆普及瞭一下淘寶的渝渭蛟,不等正月十五過完,就急火火跑杭州去找馬雲瞭。

2005 年,淘寶網才成立兩年,馬雲也還不是今天的馬爸爸。其他的桐廬幫快遞公司還看不上馬雲。渝渭蛟本來覺得圓通跟淘寶合作是雙贏的事情,馬雲應該求著他,應該很容易就談下來。

結果馬雲態度很堅決,不把價格降到最低就免談。當時郵政系統的快件價格是 22 元,江浙桐廬幫的全國件價格是 18 元,淘寶一口就砍到瞭 8 元。

渝渭蛟最後是咬著後槽牙答應的。

跟淘寶簽瞭合作協議之後,圓通的快件量刷刷往上漲。但是因為渝渭蛟把快件費用壓得特別低,回來之後,全桐廬人都把他罵瞭一遍,說他砸大傢飯碗。後來看到圓通增長太快瞭,其他快遞一邊罵渝渭蛟不講良心,不講底線,一邊也偷偷往杭州跑。

雖然利潤越來越薄,想漲個價又被淘寶賣傢集體抗議,但是桐廬幫還是跟淘寶合作無間,願意跟馬雲稱兄道弟。隻是馬雲對同樣出身浙商的這幫老鄉,說起來就有點不夠義氣。

別的不說,2007 年,阿裡巴巴第一次投資物流行業,放著桐廬幫這麼多兄弟不選,找瞭一個叫百世物流的公司。到 2010 年,桐廬幫已經在全國打敗瞭除順豐之外的其他快遞公司,還是沒有入馬雲眼,這一次他選瞭星晨急便。

這兩傢公司的創始人跟桐廬幫的老板們比,經驗和閱歷都更豐富。百世物流的創始人是前 Google 中國聯合總裁周韻寧,據說當時還什麼都沒有的時候,馬雲就承諾瞭投資。

星晨急便的陳平,是前面提到過的宅急送的創始人之一。當時他在日本餐館裡打工,看到那個叫宅急便的東西特別厲害,就回國找自己的兩個哥哥做瞭宅急送。他的哥哥陳東升比他有名氣,除瞭在宅急送有職務,還是泰康人壽的董事長,跟嘉德拍賣的創始人。

馬雲對這倆公司,真的是跟對阿裡巴巴其他嫡生子公司一樣親。當時菜鳥網絡還沒成立,阿裡內部正籌劃 " 雲物流 ",馬雲一點都沒猶豫,就把項目托給瞭這倆公司。星晨急便負責實踐,百世物流負責技術支持。

可是這兩個公司不太爭氣。百世物流默默無聞瞭好多年,一直到後來並購瞭同樣出身桐廬的匯通,改名百世匯通才慢慢有瞭知名度。聽說馬上要在美國上市瞭,也算是多年媳婦熬成婆。但是星晨急便就真的是個坑,2009 年成立,公司把 B2B,c2c,b2c 折騰瞭一溜夠,花光瞭馬爸爸的投資後,2012 年年初就倒閉瞭。

其實陳平離開宅急送也幾乎是跟兄弟反目。他當時看到快遞行業如火如荼,感覺宅急送固守的第三方貨運物流市場不夠大,就強行把宅急送的業務擴大到瞭小件快遞上。可是快遞行業的競爭多激烈啊,不要說桐廬幫這樣黃蜂一樣的軍團,就是華南區 dds 郜偉那樣的狼群,也不會對他們口下留情。所以宅急送把業務切換到快遞上之後,一點便宜沒賺到,還虧損瞭不少。兩個哥哥就把他請出瞭管理層。

這次星晨急便倒閉,陳平的離場方式也不是很光彩,倒閉後網上瘋傳過他的一個群發短信:

" 公司解散瞭,阿裡 7000 萬,我的 5000 萬全部賠光瞭。現在客戶的 2000 多萬貨款加盟商非法侵占,也不能返還。1400 多名員工二個多月沒有工資,我已經傾傢蕩產。做生意有賠有賺,現在公司賠本瞭,懇請大傢一起承擔,在此,真誠地向大傢說一聲:對不起瞭。陳平。"

後來陳平否認這個短信是自己發的,但是罵名已經傳開,陳平在圈裡的口碑肯定是要受些影響的。

你說這樣的公司,這樣的人馬雲都願意投資,怎麼近在眼前的桐廬幫,就成瞭燈下黑,死活進不瞭馬老師的眼睛呢?要知道,2008 年的時候,圓通的渝渭蛟覺得淘寶和馬雲對自己太重要瞭,曾經主動提出要送給馬雲 20% 的股票,馬雲都沒要。

甚至到 2013 年成立菜鳥網絡後,馬雲也是先到青島跟海爾的日日順談瞭一個 20 億的投資合作,2014 年又到北京跟中國郵政談瞭一個戰略合作,就是沒有想起來去一趟距離杭州隻有 90 公裡的桐廬。

要不是 2014 年,在阿裡巴巴赴美上市的關鍵時候,商務部批評菜鳥網絡搞圈地運動,恐怕圓通跟渝渭蛟到現在也接不到阿裡入股的橄欖枝。

拿到瞭阿裡巴巴和雲峰基金百億投資之後,渝渭蛟和張小娟讓出瞭 20% 的股份。但是圓通也迅速向順豐看齊,去西雅圖買瞭 15 架飛機,到 2020 年要買到 50 架。

去年渝渭蛟三喜臨門,一方面圓通獲得瞭浙江省機場管理局的批復,在嘉興建機場,成為瞭 EMS 和順豐之後,第三個擁有機場的快遞公司。

一方面拿到證監會批文的圓通成功借殼上市,成瞭中國快遞第一股,搶在順豐半年前啖得頭湯。

最後是這一年的雙 11,圓通以 8000 萬件的成績成為包裹最多的快遞公司。曾經的桐廬幫小弟終於揚眉吐氣,坐上瞭四通一達的頭把交椅。

當然渝渭蛟知道自己應該感謝誰,剛剛過去的菜鳥的順豐之爭,圓通一馬當先率先表態支持菜鳥,根據一份網上的截圖,有圓通的分公司迅速佈置瞭挖順豐墻角的行動。

可惜沒想到國傢郵政局的迅速介入,讓菜鳥和順豐在一天內和解。馬雲也表瞭態,雖然我最佩服的人不是王衛,但是順豐是傢好公司,阿裡巴巴不能把別人的飯碗都搶光。

老司機急轉彎,甩出去的是不戴安全帶的乘客,圓通的官微算是被大風閃瞭舌頭,趕緊刪掉瞭之前的輕率表態。

很快的,圓通又成瞭京東阿裡互毆的犧牲品,被京東從推薦物流公司名單中刪去。這一次圓通雖然和天天一起叫屈,但是國傢郵政局也沒說出來管一管。

現在能讓快遞老板服服帖帖的,也就是一個郵政總局,一個馬雲瞭。

今年 5 月份,在杭州西棲小鎮舉辦的智能物流大會上,除瞭順豐,在國內有些影響力的快遞公司的老板都去捧場瞭。

那天馬雲的壓軸演講可沒給四通一達好臉色,甚至可以說是句句針對臺下的快遞老板。說 " 我沒覺得上市跟不上市有什麼區別 ",說 " 不在技術上投入沒出息 ",還說 " 市場份額不代表利潤 "。不少媒體後來都用類似 " 馬雲訓話快遞老板 " 做瞭新聞標題。

哎,這麼多年來鞍前馬後,也換不來一句 " 圓通是傢好公司 "。

渝渭蛟此時在臺下,回想起創業 20 年來的過往,說不定心裡還在比較,到底是從前讓郵政局管著好,還是現在讓馬雲管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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