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庖丁騎牛
來源:俠客島
7 月 14-15 日,全國金融工作會議在北京召開,被業界稱為中國金融界最高規格的會議,中國金融業發展的 " 風向標 "。
從參會的人員來看,本次全國金融工作會議的規格遠高於以往的全國金融工作會議。以往的金融工作會議是總理主持,本次則是由習近平主持,同時有五名政治局常委出席,規格空前,反映出決策層對本次會議的重視程度之高。
過往四次全國金融工作會議的定調給每個階段的中國金融業帶來大刀闊斧式的改革創新,甚至 " 脫胎換骨 " 般的行業新生,這次也不例外。
從目前發佈的新聞來看,對金融和實體經濟的關系、金融監管、資本市場和直接融資的定位等各界關註的問題,會議都給予瞭答案。尤其值得註意的是,國務院金融穩定發展委員會的設立,將和央行的宏觀審慎管理和系統性防范風險的職責相結合,對加強完善監管共同發揮重要作用。
剛剛過去的周五周六,有一件大事:五年一度的全國金融工作會議,在北京召開。
1997 年以來,全國金融工作會議每五年召開一次。按慣例,中央和國務院主要領導、" 一行三會 " 的高層、各省省委書記或省長會參加,一般為期兩天。會議主要討論金融監管體制頂層設計、銀行體系改革、金融風險防范等重大戰略問題。
可以說,這次會議,信息量很大,兼具 " 風向標 " 與 " 壓艙石 " 意義。
問題
從 2012 年第 4 次全國金融工作會議以來,已經過去瞭五年時間。這五年內,國內外經濟金融形勢呈現出新特點,也暴露出新問題。
比如,中國經濟也呈現 " 三期疊加 " 的新特征,步入新常態。除 GDP 進入中高速增長期外,固定資產投資增速從 20% 以上下降到 10%;傳統工業部門產能過剩,去杠桿、去產能、去庫存矛盾突出;
又如,過去為應對實體經濟疲弱,寬松貨幣政策、金融制度創新應運而生,但配套的監管和改革沒有跟上。由此,貨幣資金大量湧入資產領域,推高資產價格泡沫。2014 年以來,監管缺位和流動性驅動下,先後吹起股票牛市、債券牛市、期貨牛市,一二線城市房價飆漲。期間也先後發生股市異常波動、債市期市暴跌;2016 年 10 月政府密集出臺樓市調控政策後,房地產逐漸降溫。
防止發生系統性金融風險是金融工作的永恒主題。十八大以來,防控金融風險的重要性、守住不發生系統性風險的底線被反復強調。為瞭維護金融安全,就必須準確判斷風險。" 防風險 "、" 去杠桿 " 等關鍵詞,也頻繁出現在中國最高級別的會議和場合。
杠桿
金融杠桿從何而來?風險又在哪裡?這其中邏輯並不深奧,但是實踐操作起來的疊加因素就非常多。
加杠桿本質就是加負債。金融業天然具有加杠桿的動力,這是因為金融機構自有資本金較少,需要通過主動負債吸收資金、做大資產規模來賺取利差。我國利率市場化完成後、利差被壓縮的形勢下,就更是如此。
以銀行為例,一邊通過負債端吸收公眾存款、發行理財產品,一邊通過資產端配置貸款、債券和非標準化資產,賺取利差。在利潤最大化的經營目標下,隻要有利差可賺,銀行就盡可能的擴大規模。
金融加杠桿,理想的情況是投向實體經濟,滿足實體的債務融資需求。但在實體經濟杠桿率不斷攀升、投資回報率邊際下降的時候,資金就會回到金融體系內自我空轉、自我膨脹,也就是 " 脫實向虛 " 的現象。
金融加杠桿,離不開貨幣寬松的環境。這些年,從中央銀行、商業銀行、非銀金融機構、實體企業到居民,都成為瞭加杠桿的主體;加杠桿的渠道,則又有銀行表內表外、信托、券商資管、基金專戶、基金子公司、保險等。
現在中國的杠桿水平如何呢?
方正證券的研究數據顯示,銀行表內杠桿,由 2013 年的 14.99 倍增長到 2016 年底的 18.79 倍;表外杠桿,由 2.01 倍增長至 4.92 倍;券商杠桿,由 2014 年底的 8.63 倍增長到 2016 年底的 10.72 倍;保險杠桿,由 2014 年底的 7.04 倍增長至 2017 年 1 季度的 8.18 倍。
這會帶來何種風險呢?
風險
答案是,加杠桿過度會帶來系統性風險。
一是流動性風險。我們知道,期限長的金融產品利率高於期限短的,銀行不斷發行短期理財,如 1 個月、3 個月、6 個月,然後配置 3 年、5 年以上的標的,通過期限錯配賺取利差,通過資金池不斷的借新還舊。
過去,在央行提供廉價資金、資金充裕的情況下,這種玩法沒問題。銀行越是做大規模,越是對短期資金依賴,一旦資金面收緊,就暴露出流動性風險,進而是競相贖回、拋售資產,資產價格大幅波動,誘發系統性風險。而現在,央行已經明顯開始縮表、去杠桿。
二是信用風險。競爭下的金融機構獲取資金的成本越來越高,不得不投向更高收益率的信用債、股票、非標等資產,高收益率則意味著高風險。
同時,金融機構產品的底層資產很多是房地產、國企、地方融資平臺、基建等項目,政府隱性擔保是是機構敢冒風險的保障,信用風險看似降低瞭,但事實上,部分地區企業的債務問題已經出現,未來打破剛性兌付是趨勢。
還有,房地產和金融業務相互滲透風險交叉,一旦地產出問題,銀行業和經濟體的系統性風險就在所難免。
因此,此次全國工作會議上,習近平就指出," 要把國有企業降杠桿作為重中之重,抓好處置’僵屍企業’工作。各級地方黨委和政府要樹立正確政績觀,嚴控地方政府債務增量,終身問責,倒查責任。" 同時,這種風險被明確說明要 " 屬地處置 ",也就是說,在哪兒發生的風險,哪兒就要 " 恪盡職守、敢於監管、精於監管 "。
之所以如此看重風險,是因為從國際金融史看,金融業長遠發展的核心競爭力並不是創新、比拼誰跑得快,而是看誰走的穩走得遠。遠的不說,次債危機中,雷曼兄弟破產、貝爾斯登被收購等教訓源自他們太追求利潤,把金融搞得太復雜,放任瞭風險。
漏洞
客觀上說,國內的金融監管水平還有很大提高空間。過去一段時間內,國內的各種金融創新,本質就是 " 監管套利 "。
比如大傢印象深刻的股災。在本輪 " 救市 " 中,由於三監會對各類集合計劃、傘形信托的監管規則不統一,負責資本市場監管的證監會,就不能對場內場外的融資行為實行統一監管;當股市風險爆發的時候,難以拿出迅速、準確、有效的手段。
再比如,近兩年的 " 寶萬事件 " 中,寶能系動用各類杠桿、各類結構化資管計劃耗資 430 億收購萬科股權,包括保險資金、券商資金、銀行理財資金、股權質押等。復雜的交易背後,涉及銀行、證券、保險等多個監管主體,給一行三會的分業監管造成嚴峻挑戰。
可以說,單一的監管主體已經無法對被監管機構的業務范圍全覆蓋,監管真空就會有監管套利。
在目前的機構監管模式下,三監會都有自己的 " 一畝三分地 ",機構開展跨領域的業務則需同時與三監會溝通,影響效率,危機發生時監管主體不明就會互相推諉。同時,在防風險、去杠桿的過程中,三監會又出現 " 監管競賽 " 的現象,出現瞭 " 處置風險的風險 "。
因此,本次會議的一項重磅工作就呼之欲出瞭:設立國務院金融穩定發展委員會。
機制
早些時候周小川說過,金融監管協調機制已經初步設立瞭一個機制,叫做金融監管協調部際聯席會議。下一步金融監管協調機制在初步達成一致後," 有可能提高到更有效的層次 "。
國務院金融穩定發展委員會,可謂一隻靴子落地。
在這個委員會中,強化的是央行在宏觀審慎管理中的主導地位。這倒不簡單是官員行政級別高低問題,而是央行在金融體系中的核心功能決定的。
央行制定和執行貨幣政策、統一宏觀審慎,是最後貸款人。當出現系統性金融風險和流動性危機的時候,央行如果不能對金融機構、金融產品等信息全面掌握,就無法及時有效地履行最後的貸款人職能。
" 設立國務院金融穩定發展委員會,突出功能監管和行為監管 " 指明瞭未來三監會的改革方向。相對於分業監管、功能監管著眼於產品設計、法律合規,由同一監管機構按照相同的監管辦法實行統一監管,能有效消除 " 監管真空 "" 監管套利 " 問題。
各國都有符合自身國情的金融監管體制,不存在唯一解。現行的金融監管體制適應瞭當時的監管需求,是歷史的產物,新的監管體制應在舊體制中總結經驗並加以完善。未來三監會不是簡單的合並,銀行、證券、保險業務各司其能,是不同的經營模式,厘清具體金融產品的本質和功能顯得更為重要。
可以說,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國金融部門都在為財政紀律松弛進行貨幣化埋單。未來,金融監管改革還需要配以 " 符合我國國情的金融法治體系 " ," 堅持黨中央對金融工作集中統一領導 " ,同時加強財政、國企財務硬約束。
作為經濟的血脈,本次會議重申瞭金融的天職:服務實體經濟。用習近平的話說," 要促進金融機構降低經營成本,清理規范中間業務環節,避免變相抬高實體經濟融資成本。"
去年,我國 GDP 增量 5 萬億,銀行體系卻創造瞭 30 萬億資產。金融業過度繁榮,實際上已經脫離瞭服務實體的本質。要讓資金 " 脫虛就實 ",經濟好轉、實體回報率上升是前提。
這就好比一個雞生蛋蛋生雞的問題:如果實體經濟景氣,回報率增長率高,那麼大傢願意投實體;但如果實體經濟不振,企業需要資金生存,但金融業反而不願意往低回報的實體領域投資,從而形成 " 實體愈艱 - 金融逐利就虛繁榮 " 的惡性循環。一季度經濟形勢不錯,市場預期改善,也就為金融防范風險、去杠桿創造瞭較好的環境。
在習近平提出的做好金融工作要把握的原則中,排在首位的是 " 回歸本源 "。
這大概也可以看作是一種思路。大的層面,管黨,建黨 95 周年講話核心是 " 不忘初心 ";治軍,思路是 " 準備打仗,能打勝仗 "。具體的工作亦如是:紀委,要求回到 " 執紀 " 的本源;金融,本源則是服務社會經濟發展,而不是被利益綁架後的 " 吸血 "。
國事如此,人也一樣。
(編輯:孫涵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