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童案不斷發酵,攜程與上海市婦聯已開始明裡暗裡互相推鍋。信息過於繁雜,梳理事件始末,以及當事四方:攜程;托管方(托管園區);上海市婦聯;地方教委,他們究竟該承擔怎樣的責任,我們仍應一一厘清。
攜程再次陷入輿論危機。
數段親子園教師懲罰和推打托管兒童的多段視頻在網上流傳,並再次引爆瞭輿論。監控視頻顯示,教師除瞭毆打孩子,還強喂幼兒疑似芥末物。
目前流出的虐童監控視頻主要有兩段,其中一段的時間是 11 月 1 日早晨 8 點 51 分左右,視頻中,教師在幫兒童換衣服的時,突然將其背包拿下,遠遠的扔在地上,並將孩子推倒,致使這名兒童撞到瞭椅子上。
另外的一段傳出的 11 月 3 日的監控視頻顯示,教師在給視頻左側的孩子穿衣服時,不知出於什麼目的,強迫多名兒童食用不明食物,導致其哭泣,這名教師任憑其哭泣並沒有做幹預。有媒體報道稱,傢長指出該不明食物系芥末。
還有一段傢長聲淚俱下控訴老師的視頻,也讓人看瞭十分痛心。
昨日(11 月 8 日)下午,攜程官方向鈦媒體回復稱,此事屬實,但該親子園並非攜程直接運營,而是委托《現代傢庭》雜志社下屬“為瞭孩子學苑”管理,該雜志及受委托單位的主管單位均為上海市婦聯。
直到昨晚,上海市婦聯才做回應表示“強烈譴責”,並稱將嚴肅處理虐童案,同時強調該園為“攜程內部親子園”。
“托兒所”作為一種服務性機構,已經基本從中國民眾的日常生活中消失。如今,隨著生育政策與社會狀態的改變,沒有托兒所的弊病又逐漸凸顯。人口學專傢、攜程聯合創始人、董事長梁建章就曾表示在公辦托兒機構缺位的情況下,攜程為瞭解決一歲半至三歲半員工子女的看護難題而創辦瞭攜程親子園。
據鈦媒體記者深入瞭解,攜程親子園項目啟動於 2015 年底,系長寧區婦聯牽頭,攜程與上海《現代傢庭》雜志社旗下“為瞭孩子”學苑設計打造的“婦女兒童之傢 —— 攜程親子園”日常托管服務項目。在 2016 年 2 月正式開業,但開業後僅一周就被相關管理部門緊急叫停過一段時間,理由是缺少“行政許可”。之後在上海市婦聯和上海市總工會的斡旋下,才得以繼續開辦。
從此前的媒體報道可以看出,攜程親子園建立的初衷是為瞭解決職工 1 歲半至 3 歲左右的孩子在上幼兒園之前傢中無人帶教的困擾。為此,攜程還特意開辟辦公樓一樓 800 平米場地,提供瞭 5 間各超過 50 平米的幼兒活動教室供幼兒日常生活和遊戲活動使用,2 間超過 10 平米的幼兒專用廁所,另設一間保健室、一間保潔室、一間營養室,以及接待大廳、員工辦公室和專用廁所等。
場地可容納 100 多名幼兒日常活動和托育管理,服務時間為每天早上 8 點半到晚上 6 點半,每月收費 2580 元。攜程方面曾表示,親子園的成立旨在解決員工孩子的托育問題,提升員工的幸福感。
但從整個虐童事件來看,攜程難逃其責,但責任方顯然也不止於攜程一方。攜程與上海市婦聯已開始明裡暗裡互相推鍋,而當事四方:攜程;托管方(托管園區);上海市婦聯;地方教委,他們究竟該承擔怎樣的責任,我們仍應一一厘清。
攜程該負什麼責?
針對此事,諸多人認為攜程為“躺槍”,這本是一件為員工謀福利的好事,不應承擔主要責任。然而,我們同時也要看到,“員工福利”的初衷,並不能掩蓋攜程仍是其內部親子園“第一責任人”的事實。無論是否委托第三方運營,用戶購買的是攜程的服務。鈦媒體編輯整體認為,“目的的正義性,並不能取代其行為過程中的法律及道德責任”。
親子園設在上海長寧區虹橋臨空園區地標性建築凌空 SOHO 一層。事發前園內約有 110 名兒童,分為 5 個班,每班配備保育員和教師在內的 3 名老師。
據財新報道,親子園區的場地、設施等成本均由攜程負擔。 除此之外運營機構大體需要自負盈虧,每位幼兒的學費為每月 2580 元,由運營機構收取。根據上海市數傢水平不等的民辦托兒所收費情況,其中大部分對於兩歲以上的幼童收費在 1000 元到 2000 元之間,兩歲以下的幼童收費則多在 2000 元以上。招收 0-6 歲兒童的中國福利會托兒所,每人每月需繳費 3000 元左右。攜程親子工作室的收費標準在上海處於中等偏高水平。
攜程方面對鈦媒體記者表示,親子園的招聘是公開招聘,由第三方經手,而該事件系個別教師嚴重失職,攜程將聯合多方嚴肅處理,已於 11 月 7 日報警,涉事人員也被攜程解雇。有媒體報道稱,涉事親子園也已經停課。而攜程 CEO 孫潔也在內部信中承認監管不力。
這封內部信並沒能封住攸攸之口。之後不久,在攜程 CEO 孫潔發出內部信中,也說明親子園相關整改措施,傢長員工帶薪休假兩周。親子園無限期整頓,親子園監管方代表攜程 HR 高級總監邵某已引咎辭職。涉事的一名保潔人員、一名保育員、一位班主任和園長四名責任人已被警方帶走接受調查。
上海市婦聯和第三方委托該負什麼責?
作為第三方委托方和虐童案的施害人,園區直接管理人員及相關虐童老師,肯定已無法逃脫法律制裁。中國刑法也對虐童行為的刑事責任有明確規定。
2015 年 8 月 29 日《刑法修正案(九)》第十九條增設瞭“虐待被監護、看護人罪”,亮點有二:其一,將“虐待罪”的主體擴大到“ 對未成年人、老年人、患病的人、殘疾人等負有監護、看管職責的人”,這樣一來,幼師虐童入刑就有法可依啦!其二,明文規定單位可構成此罪,加強單位、對其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其他直接責任人員的責任。
2016 年 10 月 26 日,吉林省四平市鐵西區人民法院對 2015 年 11 月發生的四平市紅黃藍幼兒園 4 名教師針刺多名孩子案件宣判,判決 4 名被告教師犯虐待被監護人罪,分別判處有期徒刑 2 年 6 個月到 2 年 10 個月不等。
但是作為聘用這些施害人的機構,又將承擔怎樣的責任呢?
針對此事,作為主管部門的上海市婦聯直到昨晚才發表“強烈譴責”聲明,但是言辭之中強調,親子園為“攜程企業內部托育點”,委托《現代傢庭》讀者服務部運營管理,且該讀者服務部為獨立第三方法人,其身份為現代傢庭雜志社的“主管部門”。此言辭,有弱化責任之嫌,也遭到諸多質疑。
攜程委托的第三方早教機構 “為瞭孩子學苑”,隸屬上海《現代傢庭》雜志社。據澎湃新聞報道,在攜程親子園之前,“為瞭孩子學苑”並沒有任何運營幼兒園或幼兒園教育機構的經驗,僅在社區中心有過服務和拓展的經歷。並且記者從攜程方面獲悉,涉事黃衣服女子為保潔員,但並無保育證。無證上崗、第一時間園方未發現問題以及問題出現後處理滯後,反應之慢令人驚心。可見 “為瞭孩子學苑”,在內部管理和處理事情上都出現瞭嚴重的問題。
而作為上屬部門的《現代傢庭》雜志社,也沒有及時對 “為瞭孩子學苑”暴露出的問題進行調查,也是此次虐童事件出現的原因之一。
據鈦媒體編輯查證,上海《現代傢庭》雜志社由上海市婦聯 100% 控股。作為主管部門和唯一出資單位的上海市婦聯顯然難辭其咎。不僅僅是監督管理和主管部門的問題,其同時也是直接行為責任人,股權即收益權。在該事件中發生的經濟損失、法律責任,上海市婦聯都理應承擔。
同時,據攜程公司相關負責人對外采訪時的表述,“為瞭孩子學苑”為其公開招投標中標的項目,根據其過往經驗和資歷確定,同時“婦聯也推薦這傢”。但是該學苑被澎湃新聞爆出“並沒有任何運營幼兒園或幼兒園教育機構的經驗,僅在社區中心有過服務和拓展的經歷”,這背後原因,我們隻能自行腦補瞭。
教委部門該負什麼責?
同時對於幼教無證上崗,上海長寧區教育局回應看法新聞記者稱,此事他們已經知曉,但該托幼所未在教育部門備案,不屬於正規的教育機構,而是攜程內部職工子女的托管點,工作由婦聯來指導,如果有師資培訓的需求,教育部門才會協助。
攜程創始人梁建章說過,在現行的市場和政策環境下,企事業興辦托兒所很難成為主流。即便是攜程這樣的大型企業,也是在投入大量資金,尤其是經歷瞭非常復雜的審核流程之後,才獲得瞭相關許可。在梁建章發表的文章中還呼籲,借鑒發達國傢的經驗,在鼓勵民間參與的同時,政府直接或者牽頭興建更多托兒機構。
然而,事實是,以上海為代表,城市 3 歲齡童以下托兒教育機構供給嚴重不足,且教育部門長期無所作為,也使得這一領域長期處於灰色地帶,脫離監管和人員上崗的正規執業要求。
上海市總工會 2016 年進行的一項調研顯示,上海市社會托幼服務嚴重不足:2015 年,上海獨立設置托兒所隻有 35 所,比 2011 年減少瞭 21 所,托兒數隻有 5222 人,比 2010 年減少瞭 3000 多人。在 0-3 歲四個年齡組 80 萬左右嬰幼兒總數中,能上托兒所的隻占 0.65%。
旺盛的需求和長期“三不管”的“灰色供給”,教育部門不能長期這樣“無為而治”,不是不作為即無責任。無所作為亦是責任。如果僅僅開除幾個底層的清潔工,處理幾個“個別現象”,問題永遠也無法根治,更無法揭開始終藏在背後的“利益輸送”。(本文獨傢首發鈦媒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