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圖：王平（化名）向記者展示交易明細，受款方為 " 上海鑾鈴文化傳媒有限公司 "。
下圖：虹口區逸仙路 158 號寶隆一方大廈 10 樓，生翼公司辦公處。/ 晨報記者張佳琪
晨報記者張碩
" 十年前，你錯過瞭淘寶，現在小程序可不能再錯過瞭，早佈局早發財。" 近日，不少中小企業主反映，個別公司自稱 "騰訊公司合作方或授權方 "，通過在酒店召開宣講會，推廣所謂的 " 小程序 " 註冊和開發，進而收取數萬元的費用，" 套路有點‘野豁豁’ "。
晨報記者調查發現，有 3 傢所謂推廣小程序的公司，營銷手段幾乎如出一轍，甚至在同一地址辦公。
昨天，晨報記者從騰訊客服處獲悉，騰訊公司並未授權上述公司推廣小程序，也沒有所謂的小程序代理。
目前，松江區、虹口區的市場監管部門已對此展開調查。
套路
酒店開會推廣 " 小程序 "
2017 年 8 月，王平（化名）接到一通電話，對方自稱是 " 騰訊公司負責小程序推廣的 "，邀請他參加一場關於小程序的推廣發佈會。以往對這類電話很警惕的王平，聽到對方自稱是騰訊的，就稍稍放下瞭戒心。" 她跟我說，這個活動由國傢中小企業信息化工程推進中心牽頭舉辦，由騰訊公司授權的，可放心參加。" 王平添加瞭對方的微信後，對方發來瞭邀請函。
8 月 22 日 14 時許，王平來到番禺路上一傢酒店會議廳，門外立著 "《微信小程序流量入口推廣扶持計劃》歡迎您！" 的招牌。王平說，當天現場大概有六七十個人，大多是中小企業主。一位打著 " 騰訊公司高級顧問 " 名號的男性主講人走上臺，先播放微信小程序的相關視頻，然後開始講演。
" 是不是感覺生意不好做瞭？" 他先是直擊小企業的痛點，接著講移動互聯網給人帶來的便利、給企業帶來的機遇，然後導入小程序所帶來的新機遇。
" 十年前你錯過瞭淘寶，現在小程序可不能再錯過瞭，早佈局早發財。" 主講人說，小程序的名稱是唯一的、稀缺的，先搶註先得。比如，你註冊瞭 " 訂蛋糕 " 小程序，那別人就沒法註冊瞭，所有蛋糕行業的都得到你這裡來交廣告費，你就成瞭一個平臺，躺著都能賺錢。
演講結束後，主講人開始宣傳，" 騰訊官方為瞭扶持中小企業，幫忙推廣，開發小程序先購先得，現場報名才有優惠，才能獲得專項扶持資金。"
據王平回憶，現場氣氛緊張又熱烈，工作人員不停催促付錢搶購，不少參會者都付瞭款，他也不例外，付瞭 1.9 萬元搶瞭一個小程序的註冊名額，並與這傢 " 上海鑾鈴文化傳媒有限公司 "（以下簡稱 " 鑾鈴公司 "）簽瞭合同。
" 一步步陷入瞭套路中 "
按照該公司 " 微信小程序平臺制作四部曲 " 的約定：第一步（3 工作日）確認小程序名稱及平臺建設需求表；第二步（15 工作日）搭建微信小程序平臺；第三步（15-30 日）上線；第四步發佈，全網平臺測試完成，進入運營期，交付。
然而，簽約付款後，鑾鈴公司沒有任何人和王平做過工作對接。
等瞭 3 個月之後，2017 年 11 月 18 日，鑾鈴公司一名叫 " 張其東 " 的銷售總監，又讓王平交瞭 3 萬元後續費用，然後發瞭一份為王平設計的小程序產品。王平發現，這個產品就是一個架構空殼，還有亂碼，沒有任何實際功能。
" 我一共交瞭 5 萬元，我要求公司按照我的產品需求開發。" 王平提出要求後，張其東又讓公司的技術總監沈強與其對接。
一番交流後，沈強稱這屬於 " 定制開發 "。兩天後，沈強給王平開出瞭 18.2 萬元的報價。王平說，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一步步陷入瞭對方的套路中。
" 張其東 " 的名片顯示，鑾鈴公司有兩處辦公地址，分別位於 " 松江區茸悅路 208 弄 A 棟 26 層 " 和 " 虹口區逸仙路 158 號寶隆一方大廈 10F"。王平先後趕到上述兩處地址要求退款，但對方以已簽約為由，拒絕退款。
多人收到類似邀約後中招
無獨有偶，在浦東開服裝店的店主韓雲（化名），也遭遇瞭類似情況。
2017 年 12 月，她接到 " 上海生翼信息科技有限公司 "（以下簡稱 " 生翼公司 "）的多個電話，對方自稱是騰訊公司合作方，負責中小企業信息化推進工程，是國傢發改委旗下項目，邀請她在 12 月 16 日，到東方路 778 號一酒店參加微信小程序貴賓邀請會。
韓雲參會後，遇到瞭和王平一樣的會議營銷模式，她相信瞭主講人所說的註冊小程序關鍵詞的巨大商業價值，交瞭 38400 元，簽瞭合同，搶購瞭 " 買兩年送兩年 " 的高級扶持套餐。回來後，她發覺有些不對勁，經多方查詢，才意識到自己交瞭冤枉錢。
在上海和朋友合夥開燒烤店的陳立（化名），也收到瞭類似邀約。1 月 17 日，他在浦東新區金港路 318 號一酒店參加瞭 " 上海威博網絡技術有限公司 " 舉辦的微信小程序會議。會後，他與該公司簽訂瞭一份 9800 元的微信小程序服務合同。
在陳立加入的一個 QQ 群裡，有 360 多人號稱簽訂瞭類似合同，" 感覺被騙瞭 "。
暗訪
沒有交錢意向被要求離開會場
1 月 31 日，" 上海威博網絡技術有限公司 "（以下簡稱 " 威博公司 "）在徐匯區的園林格蘭雲天大酒店舉辦微信小程序推廣會。當天 13 點 30 分，晨報記者以某商戶合夥人身份來到現場，看到場外立著多塊 "2018 微信小程序流量入口推廣扶持計劃 " 的宣傳牌：" 小程序、大趨勢，‘互聯網 + ’行業應用普及工程發佈會 "。主辦單位是 " 中小企業發展應用推進中心 "，協辦單位是 " 上海微信計算機信息技術有限公司 "，支持單位是 " 中關村互聯網金融服務中心 "。
進入會場後，威博公司的工作人員稱不能錄像、拍照，不要交頭接耳，也不要接聽電話，要積極互動，否則 " 會把你請出去 "。兩邊過道和後側都站著工作人員，會場坐著約 60 人。講師自稱姓邢，號稱是 " 騰訊微信的高級架構師 "，PPT 第一頁上寫著指導單位 " 騰訊計算機公司微信事業部 "。
與王平等人的遭遇類似，主講者先是問 " 現在企業是不是很難做 "，接著介紹十幾年來互聯網的發展進程，" 誰誰抓住瞭風口，發瞭大財 "，緊接著點出微信小程序剛發佈不到一年，" 趕緊註冊，搶到關鍵詞，到時候你就會成為某一行業的平臺 "。最後，他說威博公司將幫你註冊開發，還有國傢專項扶持資金，現場申請，名額有限。話音剛落，多名工作人員便來到參會者面前，現場交錢搶註聲此起彼伏。晨報記者在工作人員的再三督促下始終沒有交錢意向，便被要求離場。
會場外，記者看到開燒烤店的陳立正和威博公司工作人員交涉，要求對方退款。現場工作人員說：" 簽瞭合同，你不做就是你違約，要麼到法院起訴。在此滋事，我就告你侵害我公司名譽。"
調查
兩傢公司在同一地址辦公
晨報記者註意到，王平、韓雲、陳立三人各自與鑾鈴、生翼、威博簽下的合同，隻有右下角蓋章處是 3 傢不同公司的名稱，但內容、格式基本一致。而且，王平與鑾鈴公司簽訂的服務合同中，服務提供方的公司 logo、公司網站也都是 " 威博公司 "。
記者查詢企業信息網得知，鑾鈴、生翼、威博三傢公司註冊地址分別在奉賢區、虹口區、楊浦區。奇怪的是，鑾鈴與威博兩傢公司均在松江區茸悅路 208 弄 A 棟 26 層辦公。同時，鑾鈴又與生翼公司同在虹口區逸仙路 158 號寶隆一方大廈 10F 辦公。
晨報記者來到松江區茸悅路 208 弄 A 棟 26 層，一出電梯，就是公司辦公區。前臺人員說，鑾鈴、威博兩傢公司在一起辦公，是因為兩傢是合作關系。
鑾鈴公司項目主任張其東稱，他們是 " 中國中小企業信息化（華東）服務中心下屬 " 的企業，但他卻表示，" 沒有說過推廣微信小程序是騰訊公司授權的 "，客戶如果要退款，可以到公司談，也可以去起訴，其他一概不予回應。
而威博公司一名莊姓經理則表示，" 公司的推廣活動是騰訊授權的 "，其他事情要問公司負責人。
在虹口區逸仙路 158 號寶隆一方大廈 10 樓，生翼公司的工作人員稱，該公司和鑾鈴公司是合作關系。
威博曾因假借淘寶名義被起訴
晨報記者從騰訊客服處獲悉，騰訊公司並未授權上述公司推廣小程序，也沒有所謂的小程序代理。實際上，微信小程序的註冊和開發是開放的，機構或個人可在微信公眾平臺上直接申請註冊小程序賬號，並進行開發，提交代碼經審核後即可發佈上架。隻有進行微信認證時需支付 300 元，除此之外，不會收取任何其他費用。
國傢工信部中小企業局和上海經濟和信息化委員會中小企業發展服務中心處也均表示，沒有指導或協辦過中小企業微信小程序扶持計劃等工程項目。
一位互聯網業內人士表示，個別公司利用中小企業主、商戶們對互聯網和新科技的不熟悉、不瞭解，打著大公司名義，采取線下酒店營銷大會的高端論壇模式，令不少人中招。
公開資料顯示，2013 年、2014 年曾有多人起訴上海威博網絡技術有限公司，假借淘寶名義邀請商傢參加 " 淘寶賣傢 b2C 商城扶持計劃 " 活動，使商傢誤以為簽約對象系淘寶或與淘寶關聯，而淘寶網告知根本沒有授權過此類活動。最終，楊浦區法院判決：合同撤銷，威博公司返還原款。
晨報記者從松江區、虹口區市場監管部門瞭解到，執法部門收到市民反映後，已介入調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