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鐵師傅的工作生活很簡單：打鍋計件謀生。他們不想被過多關註，也不會回答那些復雜的問題。如果不專註，一錘下去打砸瞭，整口鍋可能就成瞭廢品。
文｜《中國企業傢》記者 田甜攝影｜史小兵
《舌尖 3》播出後，最火的不是美食，而是一口鍋！對，就是這口章丘鐵鍋！
據記載，一口正宗的手工章丘鐵鍋需要歷經十二道工序，十八遍火候，一千度高溫錘煉，經受三萬六千次鍛打。透過鍋面能看到人臉才算是合格。
這幾年匠人精神在各行業復蘇，手工制品越來越受到重視，這也是章丘鐵鍋一上《舌尖 3》就爆紅的緣由吧。
我們決定動身前往山東章丘，去尋找一口真正的章丘鐵鍋。
章丘位於山東濟南市以東 50 公裡，在 2016 年以前是個縣級市。近年來濟南市逐漸向東擴展，章丘並入濟南市，成為一個市轄區。
去章丘的路上，我們以為章丘滿大街都是鍋鍋鍋！
到達目的地，先在章丘中心區轉一圈，一傢鐵鍋店也沒有。
出租車小哥也知道，都是《舌尖 3》章丘鐵鍋火瞭，" 章丘鐵鍋其實真的一點也不有名，我就是章丘人，從沒聽說過章丘鐵鍋。" 他還嘲笑我們為瞭采訪一口鍋專程從北京趕來，" 你要看章丘大蔥我可以帶你去，要找打鐵鍋的我真不知道在哪裡。"
詢問瞭多人我們才知道，章丘歷史上鐵匠有名而不是鐵鍋有名，打鐵鍋對鐵匠師傅來說頂多算副業。一把手工鐵鍋，人力之外的成本十幾塊，過去隻賣五六十塊，到 2000 年前後，很多老師傅的生計已成為首要問題，還願意堅持的打鐵師傅不多瞭。
我們隻好根據網絡上有限的信息確定大致行程，到瞭當地再問人。
第一站：龍山鎮
龍山鎮是臻三環工廠所在地，《舌尖 3》裡出鏡的打鐵師傅王玉海，就來自臻三環工廠。
邊走邊問。雖然走瞭一小段冤枉路，終於找到臻三環工廠。
廠區紅色大鐵門緊閉，還上瞭鎖。站在門外，我們聽到瞭清脆的打鐵聲，不絕於耳。前幾天，有人從這裡翻墻進廠買鍋，還有一大群人蹲在門外守候。臻三環不得不發佈緊急聲明：廠裡不賣鍋，再有此類行為報警處理。
透過門眼，一名裝貨員正踩在一輛綠皮車上。
第二站：硯池村
接著去硯池村，章丘中心地段往北兩公裡處。王玉海師傅是硯池村人，村裡還有一名打鐵師傅聶蔭江，他的技藝是跟著王傢人學的。
不過隨著章丘城市化的發展，硯池村的老房子已被夷為平地，綠色的網佈覆蓋在土地上。
王玉海出名後，躲到瞭親戚傢。聶蔭江傢是親戚十來人共同成立一個傢庭手工作坊。硯池村的平房拆瞭，據說他搬到瞭西營村。一位村民向我們指路，" 一直往北走。"
第三站：西營村
在西營村，我們找到瞭聶蔭江住的院子。
他請我們屋裡坐，看得出來想和我們多聊幾句，一名聶姓女子突然出來阻止。" 要鍋三個月以後，一個月內不接受采訪。"
第四站：相公莊鎮
相公莊鎮牛祺聖的打鐵技藝遠近聞名。在距離相公莊 5 公裡外的地方，我們問當地做小買賣的生意人，哪裡有打鐵鍋的鐵匠鋪，他們都指向相公莊牛師傅。
牛師傅就住在這座泥巴墻圍城院子裡。到瞭村裡，我們見人就打聽打鐵鍋的牛師傅住哪兒，有人說是在一個很不起眼的破門，還有一位村民一見到我們，還沒說一句話，就猜我們是來看鐵鍋的。牛傢的木頭門上貼瞭一副用書法寫的對聯：臺高招遠客，門小貴人來。
牛祺聖傢是打鐵世傢，有文字記載可以追溯到清朝光緒年間，已經傳瞭七八代人。牛祺聖過去以打農具為主，十裡八鄉有很高的知名度。
隨著各類機械工具在農業生產上的運用，牛祺聖和兒子牛大偉不得不思考轉型之路。
牛祺聖選擇向鐵制手工藝品轉型。他和兒子打造的鐵牡丹，紋理清晰，惟妙惟俏。
2009 年，牛祺聖被評為省級非遺傳承人。《舌尖 3》攝制組原本想拍攝牛祺聖父子，但他們與客戶簽訂瞭保密協議，於是拒絕瞭導演拍攝打鐵過程的好意。
牛祺聖、牛大偉父子並不願意說自己是打鐵鍋的，他們更認同自己的身份是鐵制品手工藝人。《舌尖 3》播出後，父子倆接到的訂單已經夠他們忙活一年瞭，但他們始終認為那是一陣風。
第五站：濟南
第二天，我們從章丘坐動車到濟南，準備參觀同盛永手工鐵鍋體驗店。
同盛永手工鐵鍋體驗店位於濟南市區寬厚裡。" 同盛永 " 與 " 臻三環 " 兩個商標都屬於同一傢公司，兩者鐵鍋的打法略有不同。這傢體驗店原本計劃三月中旬開業，因為《舌尖 3》章丘鐵鍋火瞭，既然招牌都掛上瞭，隻好提前到正月初五營業。
在同盛永，你可以品嘗廚師用章丘鐵鍋炒的菜，還可以自己下廚。韭菜炒雞蛋，香煎黃花魚 …… 菜品都是傢常菜。隻有人人都能做、經常吃的菜，你才能體會到用章丘鐵鍋炒菜的妙處。
進門的墻上掛著十二把鍋，從原材料到半成品再到成品，分別對應手工制造鐵鍋需經過的十二道工序。
這幾天遊客多食客少，大夥兒把這個手工鐵鍋體驗店當成瞭旅遊景點。
王玉海打造的 " 宗師 " 鍋，掛在卡座第一墻體的位置。售價 1299 元，但店內早已無貨，也不再接單。
《舌尖 3》播出後，庫存的 2000 多口鐵鍋被搶購一空，幾天內積壓瞭數十萬訂單。手工的東西不可能快速或走量，等這波搶購熱潮過去後，商傢會慢慢恢復，想要王玉海師傅的鍋估計得排隊到一兩年以後。
第六站：重返龍山鎮
在濟南、章丘與各種人聊，我們終於找到瞭臻三環負責人劉紫木的電話。多次溝通，他最終允許我們進龍山鎮工廠參觀，要求是千萬不要去打擾師傅們。
打鐵師傅的工作生活很簡單：打鍋計件謀生。他們不想被過多關註，也不會回答那些復雜的問題。如果不專註，一錘下去打砸，整口鍋可能就成瞭廢品。
打鐵師傅們坐小馬紮上打鐵鍋。
火光四射。
驗收產品，裝鍋。
打鐵師傅們住在生產車間旁的宿舍裡。
宿舍安上瞭電視機。
本周菜譜，劉紫木強調一定要葷素搭配，師傅們吃飽瞭才有力氣幹活。
走出打鐵車間，我們有兩三分鐘完全無法聽見人說話。
實際上，打鐵師傅的耳朵長年受到鐵錘敲打聲刺激，你需要對他大聲吆喝他才能聽得清。他們的內心卻是安靜清涼，坐在小馬紮上專註幹一件事，其他什麼都不去想。
正如《舌尖 3》裡王玉海的父親、今年 83 歲王立芳所說：" 沒有這個功夫出不瞭這個產品，你糊弄它，它就糊弄你。"
值班編輯：張弘一
審校：張秋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