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懶這個人之本性,怎麼高估都不為過。
20 世紀五六十年代電視遙控器被發明出來的時候,大傢質疑誰會用這板磚一樣的玩意操作電視。結果時至今日,所有在售的電視上,實體按鍵隻剩一個電源開關瞭。
懶癌是寫入人類基因的不治之癥,我們為瞭自身的懶惰,願意付出的代價,也是自己想象不到的。例如,辦個健身卡之類繳懶稅的事情,很多一二線的朋友也都沒少做。吃飯這麼要緊的事,懶得吃是不行瞭,但自己買菜做飯刷鍋洗碗,顯然是太辛苦瞭。甚至,周末洗漱出門吃飯,都成瞭一件太麻煩的事。在傢吹著空調刷劇,多麼愜意。
外賣訂餐送餐這件事,早在互聯網外賣平臺誕生之前就有瞭。上到必勝客麥當勞肯德基之類自營外賣平臺,下到住宅區寫字樓周邊派傳單的小飯館,一張菜單加一個電話能解決的事情,何必要親自跑到飯店去排隊呢。
我曾經以為,外賣送餐對飯店的意義,在於提高瞭翻臺率和坪效比。幾年前與小區附近小飯館老板聊天,問他更歡迎顧客電話點餐,是否因為提高瞭收入?老板笑嘻嘻的說,送外賣最大的好處,是客人不在店裡吃,沒機會嘰嘰歪歪抱怨飯菜咸瞭淡瞭之類的事情,他們很省心。
所以,外賣送餐對於飯店老板,也是一種偷懶的方法,因為懶得聽顧客抱怨。
往日電話送餐的飯店,能單獨收客人一份外送費的,隻有幾個洋快餐平臺。各路服務周邊顧客的小餐館,是不太敢這麼做的,因為害怕客戶流失。這幾年,幾傢外賣平臺從價格戰起傢,成功激活瞭廣大用戶的懶癌,時至今日,為一份送餐設置最低起送費和配送費,已然是用戶見怪不怪瞭。點一點屏幕的時候,就把這懶稅繳納瞭。
送餐費本身就是一種消費升級。大傢願意為自己的懶惰付費,願意為自己節省的時間精力付費,願意為送餐員的勞動付費,這在五年十年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以現在的都市生活節奏,做飯之於 90 後,如同做愛之於 70、80 後,成瞭一種奢侈的、有儀式感的娛樂活動,而非生活的必需品。
我和一位來傢裡做鐘點工的傢政大姐聊過。她有個客戶,兩口子是 90 後,買瞭一堆專用的餐廚工具和小傢電,每個月做幾次飯,然後和鍋碗瓢盆一起堆放在水池裡,請傢政工人來清洗,大抵就是這樣的生活狀態。如果長輩沒在身邊打理傢務,都市上班族大概已無法承受自己頻繁做飯的邊際成本。
花一點小錢來提升生活質量,在外賣送餐這個領域,最先被廣大用戶接受瞭。
人口疏散
另外一個時代背景是,以北京為代表的一線城市,開始下大力氣疏散人口。
去年十月底,我傢附近的小餐館,被執法部門悉數關停。法律依據也很簡單,因為他們是無證經營。
這些小餐館,本來也無法正常辦理相關的工商、安監、消防等許可證,因為其經營面積、後廚條件達不到辦理相關資質的最低門檻。不處理便罷,處理起來一查一個準。
關小飯店後,之前十塊十五塊能搞定的一頓飯,去正規飯店可能要十五二十甚至更高。生活成本上升導致中小企業用人成本上升,進一步清退中小企業,火燒連營,政府中還是有高人的。
可是,傢門口的小飯店沒瞭,遠處的正規飯店又不提供送餐服務,就算我吃得起十五二十塊的正規餐飲,我總不能天天跑這麼遠去吃啊,雖然共享單車現在也挺方便的,但是我忙(懶)啊。
於是,送餐平臺再次拯救瞭絕望的用戶們。餐飲的供應方數量縮小不是問題,稍遠一點也不是問題,騎士們分分鐘替你搞定,隻要你肯付送餐費。至於之前送餐平臺上屢遭曝光的無照黑餐館,也不再成為問題,因為政府出手給幹掉瞭。剩下的有證照餐飲企業,很多也因為拆違建和封堵開墻打洞,經營面積與客流量下跌,正好需要擴大自己的外賣訂單量。一拍即合,各取所需,多麼美好。
並且,送餐人員本身,對路權和城市資源的占用,並不像專車一樣明顯,充其量與快遞小哥一樣,有時因為趕路,有不安全的行駛行為。考慮到一線城市,大傢對吃飯和收發快遞這樣的服務的剛性需求以及服務的不可替代性,這些風裡來雨裡去,充當著城市毛細血管的小哥們,應該不會被疏散。
民以食為天,外賣送餐平臺作為 O2O 行業為數不多的、在燒錢停止後能看得到盈利曙光的行業,確實是拜用戶的懶惰和政府的管理思路調整所賜。越來越少的餐飲供應方,與越來越懶的用戶之間,除瞭通過外賣小哥去連接起來,目前也沒有更好的解決方案。
畢竟,吃飯是人類的剛需,但做飯並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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