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滿瞭快件的黑色大麻包袋有 70 斤左右。背起來，隔著冬天厚厚的衣服，袋繩還是會深深勒進她的肩。68 歲的袁祥珍退休多年瞭，依然天天走路派件討生活。她是武漢出瞭名的 " 快遞奶奶 "。
武漢有個送快遞的奶奶袁祥珍。
丈夫因肝癌於 2001 年去世，當時看病欠下的 16 萬債款利滾利，袁祥珍陷入瞭 " 掙錢 - 還錢 - 掙錢 " 的循環當中。直至 2016 年底，她已還瞭 57 萬，債仍未還清。護子情深的她，和離瞭婚的兒子互相支撐，兒子負責業務，她負責派件，一點一點地賺，一點一點地還。
在這個並不寬裕的傢裡，袁祥珍是一根硬梁。新年將至，她的願望是期待能在兩年內還完債務，然後把孫子接回來，一傢人過上安穩的生活。
為還債每天走路派件百餘件
武漢武昌區的東亭小區，是袁祥珍和兒子做快遞生意的片區。他們也租住在這兒，最近房租漲瞭，從 1700 漲到 2400。68 歲的袁祥珍其實是武漢人，退休前是郵政局的會計。1999 年，丈夫患上肝癌，沒錢看病，她隻好把房子賣瞭看病、還債。
袁祥珍今年 68 歲瞭，是當地有名的 " 快遞奶奶 "。
每天早上 8 點，袁祥珍就要和兒子去中轉站取快遞，回來分揀派送。用行話來說，他們要負責 " 二派 "，就是把快件一個一個地送到收件人手裡。兒子開車送大件到遠的地方，每天要處理 800 斤左右的快遞，沒錢請人，一個人裝貨卸貨。奶奶送小件，在東亭小區裡面走路派送。70 多斤的黑色大麻包袋，裝著上百個快件，她都是背著走路送的。
她的右腳不太好使——剛做快遞時，學開電動車運貨，剎車當油門，在一次意外中撞骨折瞭。所以大麻包袋都是掛在她的左肩。在片區裡，她最遠要走兩三公裡送件。
她送快遞背的黑色大麻包袋得有 70 多斤。
收件人有時沒接到電話，袁祥珍就會給對方發短信。知道原來是 " 快遞奶奶 "，他們就會讓她把快件放在小區門口，不讓她爬樓。有一次，雨下得很大，她在路上摔瞭，快件都濕瞭，她立馬把衣服脫下來護著。路邊有個爹爹問她，" 大妹子，幹嘛這麼著急呢？" 她狼狽地說，" 弄壞瞭得賠不少 "。
" 我跟你說個悄悄話 "，袁祥珍對南都記者說，" 我喜歡收件，收一件可以賺 2 塊 5，但是我派一件隻能賺 1 塊。" 但是快遞業務不能隻有收件沒有派件，袁祥珍隻好自己上，兒子就在傢做業務。原本是頤養天年的年紀，她還要 " 雙手天天做、天天做 "。
這是為瞭還債。
1999 年，印象裡 " 從來不生病 " 的丈夫患瞭肝癌，一年內開瞭三次刀。幾十年的積蓄經不起一場大病的考驗，她向親戚借瞭個遍。因為癌細胞擴散，丈夫還是在被確診一年零三個月之後去世瞭。丈夫生前是一個不愛爭的人，跟他急，他就笑。不思量，自難忘。" 遇到困難我看到他的笑容，我的心胸也很開朗 "，袁祥珍看著丈夫照片說。
治病費用高昂，袁祥珍看到 " 快借公司 " 的借貸廣告。這種借貸的利息比銀行借貸高 5 倍左右，當時袁祥珍還能接受。然而，借瞭之後，一系列的費用超出瞭她的想象，上門考察費、逾期滯納金、利滾利 …… 她徹底還不起瞭。2010 年，被債主窮追不舍的母子倆，隻好再向其他快借公司借款 10 萬元。
" 像座大山一樣 " 護著兒子
袁祥珍的獨生子彭爽今年 40 歲，中專學歷。她們一傢三口都曾在郵政系統工作，過去的生活雖不富裕，但也安穩。彭爽告訴南都記者，在為父親借錢治病前，那生活可以說 " 往天上去 " 瞭。這麼多年，面對巨額債務，袁祥珍不是沒有想過跑路，" 但信息這麼發達，一下子就找到你瞭 "，為瞭不讓兒子有危險，她選擇瞭面對。
丈夫患癌治療欠下的債，退休瞭的袁祥珍選擇面對。
在幹快遞生意之前，彭爽開過小餐館也做過出租車司機，但做得並不成功。新債主也追得狠，晚上睡覺時，袁祥珍總讓彭爽睡在裡面，她支起一張躺椅靠著門睡，就怕別人找上門，把兒子帶走。
夜裡有時候彭爽起來上廁所，看見母親拿衛生紙擦眼睛，問母親怎麼瞭，母親擺擺手讓他趕緊睡。" 我心裡當然明白，我也不會說破，她軟弱的時候都不會讓我看見 "，彭爽說。
還債讓彭爽感到身體 " 重重的 "。" 電視劇裡的男主角潸然淚下，總以為演員就是很會演，實際上很多電視劇都是根據真實的事情改編的 "，他說。反思自己在真實生活中承擔得不夠多的他，" 在被子裡面就是想到這些事情，有時候鼻子會莫名其妙的酸，然後眼淚嘩啦啦地流。"
中午，送快遞的袁祥珍將就著吃點東西。
從 2010 年開始，母子倆搭檔加盟瞭一傢快遞公司，支起攤做起小生意。彭爽形容做快遞就是 " 多勞多得 "，雖然辛苦，但也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獲。袁祥珍患有高血壓和糖尿病，平時要打胰島素。2018 年 1 月，因為想省點錢，沒怎麼打胰島素，血糖太高讓她站不穩，" 飄飄然 "，她在傢躺瞭一個星期。幸好，一直有一位志願者小夥子在幫她的忙。
來自湖北孝感的鐘繼輝 30 多歲，2016 年 4 月，看到袁祥珍的新聞，決定來幫她的忙。租住在附近的他，這一幫就是一年多。平日裡，他幫忙包裝快遞、發貨、寫單子，" 奶奶也會給我一些零花錢 "。鐘繼輝說，奶奶呵護兒子，個性堅強，" 別人來要債，都是她擋著，她就像一座大山。"
袁祥珍和幫助她的志願者小夥子鐘繼輝。
袁祥珍也覺得自己要強，以前在單位的時候，" 能夠當幹部，我就要當幹部 "，她由於表現好，獲得瞭進修的機會，一邊上班一邊讀書，最後拿到瞭大專學位。她還回憶起，當年單位福利分房的時候，她把 30 平米的房子讓給瞭她覺得最困難的人，自己卻要瞭一個十幾平米的房子。" 思想覺悟高 "，她笑道。
剩餘 12 萬希望兩年內還清
搖搖晃晃還債路，在 2014 年出現轉機。
2014 年 1 月，" 快遞奶奶 " 的故事被武漢當地媒體報道，袁祥珍出瞭名。6 月，央視社會與法頻道也報道瞭他們的故事。報道該故事的央視記者告訴南都記者，媒體的持續關註下，當地公安部門介入調解，最後，債主同意他們隻需還本金 16 萬。
袁祥珍母子證實，從 2014 年開始，他們的確隻需要還本金。媒體報道之後，有熱心人士給袁祥珍募捐，她回憶，一共收到過三四萬的善款。午飯時間，她常常收到別人送的吃的。知道 " 快遞奶奶 " 的故事，附近的街坊鄰居也都願意找她寄件。派件時，她隻要在樓下喊，收件人聽出她的聲音，會親自下樓取件。這讓她覺得 " 還是好心人多 "。
" 還是好心人多 "，得到許多人幫助的袁祥珍說。
彭爽說，以前母子倆擔心債主會把他給帶走，甚至在面包車上過夜。現在對方一般是通過打電話的形式催收。袁祥珍為瞭保存還款證據，以前還錢都是通過自動取款機，現在覺得去櫃臺更好，因為櫃臺給的單子不容易掉色，方便保存。
鐘繼輝打算等到奶奶還完債才離開，這讓袁祥珍感動，" 我做瞭 7 年第一次見到這麼好的孩子。等我的債還完瞭，這個小傢夥的工資還是要一分不少地給他的。" 她說。
袁祥珍算瞭算，現在大概還有 12 萬多左右的債務，她計劃在兩年內還完。由於知道她故事的人越來越多，也有些企業和他們談瞭一些長期的快遞業務合作。這讓母子倆信心也更足瞭。她相信隻要能還完債，就沒有後後顧之憂。
新年將至，她的願望是還完債之後把孫子接回來——之前害怕影響到孫子，離瞭婚的彭爽將孩子拜托給瞭前妻。
袁祥珍每天從早忙到晚，小區裡總能看到她奔波的身影。
東亭小區裡，每天都會有袁祥珍奔波的身影，比起別人開車送件，她要跑兩三趟才趕得上。那個黑色大麻包袋特別好用，有時候破瞭，她會針線活，重新縫起來再用。背起一個大包，快走，有時來采訪的記者拿著機器跟拍她，記者們喘著氣，她一下子就跑到前面去瞭。
有記者問奶奶累不累，她搖瞭搖頭，" 不累不累，我還可以跟你們這些小夥子 P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