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 君 說
中美貿易戰的餘波還在持續。
最新的進展是國務院副總理、中財辦主任劉鶴應約與美國財政部長姆努欽通話,商談中美經貿關系總體穩定的大局。
昨日,我們發佈《特朗普突然動手,傳遞 3 大危險信號!中國如何出招?》,引發廣泛熱議:中美貿易戰該不該打?反制到何種程度?最可能的解決方案是什麼 ……
層層懸念仍待厘清,今天的文章為我們提供瞭一種新思路。
作 者:嚴九元
來 源:智谷趨勢(ID:zgtrend)
中美貿易戰昨天凌晨正式開打。它最大的意義,在於確認瞭人們猜測已久的一個事實:中美關系何時進入 "修昔底德陷阱"?
新崛起的老二與原有的老大必生沖突,嚴重的甚至訴諸武力,稱為修昔底德陷阱。
最近幾年,隨著中國國力逼近美國,中美之間已經由 " 會不會陷入修昔底德陷阱 " 的問題變成 " 何時陷入 " 的問題。
3 月 23 日凌晨可稱為一個標志,沖突公開化,正式化,陷阱來臨。
它不是貿易沖突那麼簡單,它包含瞭當下全球政治經濟最深刻的變化。最重要的因素是三個。
第一,特朗普的出現加快瞭老大與老二公開沖突的進程。
特氏跟前任不同,不太提普世價值等大棒,直接算賬,跟你博弈現實利益。
他在競選時就把貿易戰作為主要政綱。
特朗普發動貿易戰的主要邏輯是,美中貿易逆差太大,從 1985 年到 2017 年,逆差總數為 47380 億美元。
這幾萬億美元成為中國外匯儲備的主要來源,成為維持人民幣堅挺的最大籌碼。
過去還好說,現在這個籌碼的擁有者成瞭最大挑戰者,當然必須得改變,不能讓這麼多錢還往對手手裡流。
這是特朗普團隊的主要邏輯。
第二,貿易戰另一個背景,是全球政治世代的更替。
就在幾年前,關於全球政治傢缺乏領導力的話題,還是達沃斯之類清談場所的時髦話題。國際政壇沒有強人出現,80 年代時鄧小平、裡根、撒切爾夫人、李光耀等超級政治傢群星璀燦的情形好多年沒有出現瞭。
如今,隨著俄羅斯普京、日本安倍晉三、德國默克爾、美國特朗普等強勢領導的執政,全球進入強人崛起時代。
強人處理問題的方式,往往是強硬、直接、結果導向,不傾向於妥協、協商、四平八穩。
強人崛起的外在表現,就是沖突增多。
第三,貿易戰最深層次的內涵,是全球產業鏈分工出現瞭新變化。
長久以來,全球產業鏈形成瞭三級分工體系:消費國、生產國、資源國,支配權和話語權依次降低。
生產國從資源國買來原料進行加工,生產出成品再賣到消費國。
美國、歐洲是消費國;中國是典型的生產國,世界工廠;非洲、拉美等是資源國。
這個體系以美國為中心進行構建,消費國居於金字塔尖,商品、資本都圍著它轉。生產國和資源國賣東西賺來的錢,通過金融體系(比如美國國債)借給消費國繼續買買買,構成瞭商品—貨幣的一個全球循環。
這套體系最近出現瞭一些重要變化。
一是中國顯然不願一直當生產國的角色,正在從低端加工業向高端制造業升級。
高端制造如果發展起來,和發達國傢就不是 " 產業分工 " 的關系,而是直接競爭。
以高鐵、核電為代表的中國高端制造,正在搶灘。最近流傳一個段子:
遙想一百多年前,皖籍的李鴻章中堂訪英,是去歐洲購買船隻、大炮和向列強借款。
一百年後,同樣安徽籍的李克 Qiang 總理訪英,則是去歐洲推銷中國的高鐵、核電,推進人民幣跨境結算和離岸中心建設。
而據傳 2015 年 10 月中國國傢領導人訪英的成果匯報由卡梅倫 " 中堂 " 完成:" 啟稟老佛爺(英國女王),洋人要給我們修鐵路 ……"
相比之下,美國制造業這幾年空心化很嚴重。
看看下面的統計圖,清晰地呈現美國如何從一個制造業大國變成一個服務型國傢的。
1990 年美國是制造業大國(藍色部分):
2015 年美國的制造業(藍色部分)已經很少:
有分析人士說,特朗普當選是美國制造業資本和金融資本博弈的結果,其勝選意味著全球制造業和制造業資本要大量回流美國。
全球產業鏈第二個變化,是制造業正在進行第四次大轉移。從中國轉到東南亞和南亞。
歷史上的幾次制造業大轉移:
第一次:二十世紀初,英國制造業開始向美國轉移;
第二次:二戰之後,美國制造業向德國、日本等轉移;
第三次: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德國和日本制造業向中國轉移;
第四次:正在進行,中國制造業向東南亞、南亞轉移。
第四次制造業轉移對美國的意義在於,可以找到中國商品的替代品瞭。
中國的低價商品,這麼多年一直幫助美國市場對沖通脹,降低物價。沒有中國商品,美國的 CPI 會高不少。
廣發證券首席經濟學傢沈明高的研究報告曾寫到:
美國的電視和玩具的價格從 1997 到 2017 年二十年間分別下降瞭 96% 和 69% 。同時, 汽車和服裝的價格基本持平。 然而, 同一時間段服務業價格大幅提升,大學學費和醫療的價格上漲瞭 170% 和 100%。
中國進口的商品,價格下降很明顯。美國本土的服務價格,一路上漲。
某種意義,中國商品是在輸出通縮。這也是美國金融危機後瘋狂印鈔,但卻沒有出現通貨膨脹的一個重要原因。
在沒有合適的替代品之前,美國其實是受中國低價商品的制約,對貿易戰有顧忌。制造業的轉移使情況有瞭變化。
上述第一個變化,中國高端制造的競爭,使美國貿易戰有瞭緊迫感;第二個變化,制造業的第四次轉移,使美國發動貿易戰有瞭回旋空間。
貿易戰的本質,是全球格局大變化的結果,是舊老大與新興老二博弈的必然。
三十年前,日本作為新興的挑戰者,也造成瞭美國的巨大貿易逆差,美國果決展開貿易戰,並迫使日本簽訂《廣場協議》逼日元升值,重創日本經濟。
那一役,老大漂亮地擊退挑戰者,繼續稱霸。今日一役,結果如何?
此次美國貿易戰的打法很有意思。先是提起加稅大棒,對加拿大、墨西哥、日本、澳大利亞、韓國以及歐盟逐一敲打,造成各國的恐慌,服軟,再逐一豁免。
分析人士周方舟說:
先打後拉,其目的就是要這些國傢老實聽話,不要站錯隊,要緊跟美國牌局,達到最大限度孤立中國的目的。美國也已經表示,在鋼鐵和鋁的重稅上,中國將是唯一不會獲得豁免的國傢。
對於此次貿易戰,很多具體分析顯示波及面不會太大,不會動兩國的經濟根基。但我們全面來看這個事,民眾反應如此強烈,不在於一鋼一鋁的價格漲跌,而是對沖突與不確定性成為時代主題的茫然無措。
此次貿易戰最後也許不會鬧得太大,但它揭開瞭一個新階段,世界上最大兩個國傢公開對抗或許會持續的以不同形式進行。
特朗普剛上臺不久,特意請老謀深算的基辛格閉門深談,此後,特朗普與普京的互動頻密。有人猜測,在 40 年前提出聯中抗俄戰略的基辛格,此次給特朗普獻策:聯俄抗中。因為中國成瞭最大對手。
不久前,特朗普政府制定的《國傢安全戰略報告》,首次從國傢戰略層面確立瞭中國是美國的戰略對立面,稱中國為 " 競爭對手 " 和 " 修正主義 " 國傢。
這 " 標志著尼克松開創的中美戰略合作關系、克林頓、小佈什鞏固的中美戰略夥伴關系的結束,正式進入中美戰略對立階段"。
中國顯然不會按美國的節奏行事。
原來流到中國的美元,很大部分以購買美債和其他投資的形式回到美國,現在開始往 " 一帶一路 " 投,打破美國主導的三級分工體系。
同時,中國推行以人民幣來進行石油結算,俄羅斯、巴西、委內瑞拉等資源國同意接受。這是石油交易去美元化的一步棋。
石油美元是美元霸權的根基,這步棋戰略意義極大。
這些方面的影響,未來都會遠遠大於貿易戰。
貿易戰所開啟的時代宏大變化,跟個人有什麼關系?
1. 對抗性時代來臨。外部沖突會指數級增加,與此對應,外部危機所帶來的內部權威集中會成為全球的常態。
2. 貿易戰如發展至極端,中國低價商品的缺失,會使美國通脹加速,引發更強烈的加息舉動,股市和樓市遭遇動蕩。
3. 全面貿易戰也會影響中國的經濟增長,可能會促使經濟刺激政策出臺,也可能會倒逼國內的改革。
4. 這是一場國傢意志主導,席卷千千萬萬企業和消費者的戰爭。國傢權力和權威是主角,個人十分渺小。
我們註定進入一個宏大敘事、個體微小的時代。
(封面圖來源於站酷海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