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 |《中國企業傢》記者 周夫榮 編輯 | 尹一傑
去年，是雷振劍的本命年。年中，他去算瞭個命。
" 你已經水淹半身。" 算命大師如是說，" 七八月有根救命稻草，這是唯一的機會，你一定要抓住。" 雷告訴樂視體育的投資人王敏，這個算命大師一向算得很準。王敏告訴《中國企業傢》雜志記者，現在看來，那根救命稻草應該是樂視體育的重組。但彼時重組失敗，" 雷振劍並沒有抓住這根稻草。"
1 月 26 日，網上曝出雷振劍因個人健康原因，正式向董事會提出辭職申請，辭去樂視體育 CEO、樂視體育董事、樂視體育香港董事、樂視體育法定代表人等公司所有職務。雷振劍在微信截圖中稱：" 我之前已經替公司跟我朋友借瞭幾千萬，甚至自己連墊帶借也給瞭公司 1000 來萬，維系至今，老婆為此都得和我離婚。" 雷振劍說，那麼大的盤子，自己扛幾個月可以，再繼續這樣靠自己及個別幾個股東支撐肯定撐不住，隻能通過重組來改變。
過去一整年，樂視體育高層離職不斷。2017 年 3 月，樂視體育總裁張志勇、COO 於航離開，5 月，樂視體育副董事長馬國力離職，樂視體育聯席總裁劉建宏多次曝出被離職，其他高層也是頻繁變換。
" 雷振劍的辭職，對大傢來說都是一種解脫。" 王敏說，" 目前，死馬當作活馬醫吧！有沒有馬還不好說呢，也許隻剩下一把骨頭瞭。"
作為樂視曾經的七大子生態之一，名噪一時的明星企業，樂視體育經歷瞭怎樣的跌宕起伏，暗流湧動？樂視體育的命數如何？重組是否可以挽救樂視體育？
戰略狂飆
2014 年下半年的一天，樂視體育前員工張寧起瞭個大早，他拿出精心熨燙過的西裝，還有電腦裡主動準備好的一個方案。這是他加入樂視體育的第一天，看著早晨噴薄而出的太陽，他仿佛看到瞭樂視體育的未來，也看到瞭自己的未來。對於有體育行業從業經驗的張寧來說，樂視體育雖然是年剛剛成立，但一派蒸蒸日上的景象，賈躍亭的勃勃雄心，和強大的資源整合調動能力，更是樂視體育的有利背書，張寧信心滿滿。
樂視體育的前身是樂視網體育頻道，自從 2014 年 3 月拆分出來獨立運營後。同年 9 月，第一輪融資開始啟動。" 在 2013 年底決定做，2014 年戰略卡位，2015 年一下就成為中國這個領域最大的公司，""timing 很重要，要順勢而為，"" 這一年半給瞭我們非常重要的行業卡位周期。" 雷振劍曾在接受《中國企業傢》雜志采訪時如是說。
2014 年底，張寧看到，樂視體育確定瞭全面的發展發向。和以往的所有體育產業公司完全不同，其他公司一般專註於做產權或運營，而樂視體育試圖打通體育產業的鏈條，雷振劍的產業佈局很寬，一如賈躍亭之於樂視的佈局。
樂視體育的思路和樂視網幾乎一模一樣。從瘋狂收購版權，到做內容，做產品。樂視網的產品是電視，樂視體育號稱要做智能自行車、滑板車、運動相機等智能硬件。與令人眼花繚亂的智能概念相比，從 2014 年至今 3 年多時間，樂視體育的智能硬件產品僅有自行車，而且返修率高達 90%。" 其餘 10% 的人也許是嫌麻煩，懶得報修瞭。" 張寧難掩失望。
有人戲稱樂視是一傢 ppt 公司，樂視體育儼然從骨子裡復制瞭樂視的玩法。樂視體育購進的版權價格很高，投資人的錢很快就花完瞭，" 這時候隻好再畫餅，說服投資人再出錢。很快錢又沒瞭，又開始炒體育商城概念；再花完，開始做衍生概念 ……"
成立第二年，樂視體育已經具備瞭非常完整的產業鏈，打造瞭 " 賽事運營 + 版權內容 + 智能硬件 + 增值服務 " 四大業務板塊。至少，在外界來看，這個公司的發展很蓬勃。然而，張寧認為，" 樂視體育勉強能及格就是內容，其餘連 20 分也打不瞭。"
亂象叢生
" 樂視體育的運勢由盛轉衰的轉折點是鳥巢友誼賽的取消。從那以後，樂視體育好像開始瞭另一種運勢，開始瞭下坡路。" 王敏說。2016 年 7 月 25 日，原定在鳥巢舉行的曼聯與曼城友誼賽被取消，距離原定比賽時間還有不到 5 個小時。曼聯、曼城及主辦方樂視體育同時宣佈比賽取消，稱 " 因近日連續強降雨天氣，為保證球員和球迷的安全 "。有球迷吐槽說，" 還挺諷刺的，雨都曼徹斯特的兩支球隊，飛瞭那麼大老遠，結果因為下雨取消瞭比賽 "。
張寧告訴《中國企業傢》雜志，這場比賽的門票以 8500 萬元包銷給瞭體育之窗，比賽臨時取消樂視方面損失不小。除瞭門票，賽事運營的團隊做瞭很多工作，招商、做衍生品等，比賽取消還帶來瞭球隊出場費、球迷差旅、票務公司抽成、轉播、安保、場地費等等所有環節上的損失。
這暴露瞭樂視體育早已存在的嚴重的管理問題。張寧舉例稱，2016 年 1 月，樂視體育與 MLB 美國職業棒球大聯盟在美國拉斯維加斯召開戰略合作發佈會，" 就這麼一個並不太大眾化的項目，樂視居然去瞭 100 多個人。""2016 年 9 月 1 日，樂視體育獨傢擁有中韓 12 強賽的全媒體版權，樂視依舊有 100 多人去韓國。"
類似於這樣的賽事，樂視一年辦瞭很多，張寧認為這表明樂視沒有基本的成本管理的意識。
2016 年 b 輪公佈後不久，樂視體育的財務總監辭職。" 一傢估值超過兩百億的公司，居然沒有 cfo。" 張寧稱，" 現在回看，有他的道理。他做財務，很清楚樂視體育管理中有多大問題，多大風險。因為其級別比較低，他沒有權限控制風險和賬面管理，隨便一個 vp 簽字，他都要走賬。"
不僅如此，人員管理也存在重大問題。張寧稱，長期以來，樂視體育存在派系鬥爭。" 一路是新浪派系，雷振劍是新浪出來的，樂視體育曾經的 coo 於航也是新浪前員工。央視出來的劉建宏不甘示弱，也招瞭一些自己人。有勢力的主要是這兩派，明爭暗鬥曠日持久。"
2016 年 5 月，新浪體育原總監敖銘正式加盟樂視體育出任總編輯。有樂視體育內部人士稱，不排除這是雷振劍用來牽制劉建宏的一步棋。雖然敖銘向樂視體育首席內容官劉建宏匯報，但這兩個職位基本上是完全重疊的。" 劉敖爭鬥幾個回合，在 2016 年底，劉把敖踢出局。"
" 雷振劍和劉建宏關系不好，後者向前者匯報工作。但因為後者知名度高，前者對後者又比較忌憚。後來劉的職位調整為聯席總裁，這是一種明升暗降。" 上述人士稱。
王敏和張寧都提到瞭一個現象，采購部門和內容部門基本互相割裂，版權部門用很高的價格去采購賽事，采購前根本不會和內容部門打招呼，看雙方是否需要，以及如何配合。采購部門瘋狂收購大量版權，導致版權淤堵，而兩個部門間矛盾比較深，直接導致成本浪費嚴重。
" 決策靠拍腦袋決定？難道樂視體育沒有項目管理人嗎？"
張寧說，樂視體育做的很多決策沒有經過董事會討論，比如樂視體育要做北美分公司，一拍腦門就去瞭，前前後後去瞭幾十人次，折騰瞭小一年，最後不瞭瞭之。樂視體育不是沒有項目管理人，反而有一堆項目管理人，不知道聽誰的。
重組猜想
董事會為什麼會缺失？股東大會為什麼名存實亡？王敏向本刊記者解答瞭這個問題。
樂視體育股東結構非常復雜。在繼把王健林、馬雲、闞治東、王思聰等寫進股東名單之後，樂視體育相繼納入一大批 " 牛人 " 股東，其名單會讓人誤以為是一場娛樂盛典。
2016 年，4 月 12 日，樂視體育在京正式公佈瞭 B 輪融資的細節：由海航領投，中澤文化聯合領投，安星資產、中金前海、新湃資本、象輿行投資、中泰證券、體奧動力、中建投信托、中銀粵財等 20 多傢機構，以及孫紅雷、劉濤、陳坤、霍思燕、杜江、周迅、賈乃亮、陳思誠、馬蘇、王寶強和陳曉等 10 多位明星個人投資者跟頭。樂視體育方便表示，公司 B 輪融資共融得資金 80 億元，公司估值已經高達 215 億元。
2017 年 5 月 26 日，樂視體育宣稱完成 25 億元 B+ 輪融資，投後估值達到 240 億元。雷振劍稱找到瞭中意寧波生態園下屬基金，拿到千畝土地加數億現金，部分新老股東也計劃出資增持股份，公司則從版權內容運營商轉型成為體育小鎮的開發和運營商。後來，資金並未到賬。此時，王敏曾一度想和雷振劍談重組。而 " 意氣風發 " 中的雷振劍並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目前，樂視體育共計 40 多個股東。
王敏認為，樂視體育董事會的混亂開始於 2015 年。2015 年 12 月 30 日，萬達金粟投資管理有限公司在樂視體育中的持股比例從 8% 降為 0，手中股權悉數清倉。繼而，受到馬雲實際控制的上海雲鋒新創股權投資中心也大幅減持手中持有的樂視體育股權。截至 2016 年 11 月 24 日，雲鋒的持股比例已從 10% 降至 3%。萬達集團全面退出、馬雲旗下雲鋒投資出售股份後，幾個大股東不在，股東群龍無首，意見很難統一。
樂視體育的股東結構也比較復雜，有國企、機構、散戶投資人等等，各有私心。如國企投資人不同意折價重組，避免因 " 國有資產流失 " 而擔責，" 明星投資人，有的人連財務報表都看不懂 "，而小的投資人散戶，存在單純的幻想，期望可以拿回投資成本。所有這些現實困境，都使想牽頭重組的一方障礙重重。
有接近樂視體育的人士稱，明星投資人也很著急，孫紅雷還算淡定；劉濤因為投資額較大，" 非常生氣，多次想追回投資 "，一直無果；賈乃亮去年幾次找到雷振劍，說妻子李小璐想換房子，因此要拿回投資，最終也是無果而終。
至於重組，有消息稱，雙刃劍體育即將接盤樂視體育。雙刃劍的母公司是當代明誠。當代明誠 2016 財年報告稱，2016 年公司的業務由原有的影視產品制作銷售及發行、藝人經紀、節目制作等，增加至影院投資及管理、娛樂營銷、體育營銷、體育版權貿易、體育經紀、體育場館運營、體育培訓、賽事運營等，初步實現瞭 " 影視 + 體育 " 雙輪驅動的發展戰略，2016 年當代明誠的營收為 5.69 億元人民幣。
王敏否定瞭這種可能性，他認為，雙刃劍體育總裁蔣立章的確有重組樂視體育的意願，" 因為當代明誠是雙主業公司，蔣無法成為名副其實的一把手全盤掌管業務，他需要另一個平臺。但因涉及同業競爭，由雙刃劍牽頭重組不太可能達成。"
正處在 " 休假 " 狀態中的劉建宏會回歸嗎？這也是懸而未決的猜測。有接近樂視體育的消息源稱，上海五星體育原主持人、上海帕派體育 CEO 周亮已經加盟樂視體育，新的接盤方可能是周亮牽頭引入的。" 這對劉建宏是一種侮辱。" 王敏稱。
" 樂視體育和樂視一樣，當斷不斷，危機到眼前瞭才知道害怕。如果去年年中早走這一步，樂視體育不會落到這麼被動的境地。" 王敏說，" 現在僅有的希望就是折價重組。小股東不要存在幻想，有投資人願意進來，股東意見一致。達到這三條，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 樂視體育還有價值嗎？"
" 有。" 王敏稱，對於投資人來說，合適的時點買進一個架子，好過自己重新搭架子；另外，樂視體育作為一個曾經的現象級公司，如果盤活瞭它，對於投資人來說也是一個很好的宣傳。
在速度與激情中高歌狂飆，又在喧囂和失血過多中偃旗息鼓的樂視體育，還能重新逆襲嗎？
（應采訪者要求，文中部分人名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