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訊《深網》 作者 韓依民
起訴前高管王勁六十餘天後,百度與王勁及景馳的糾紛似乎終於有瞭結果:3 月 5 日,百度對外宣佈景馳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 " 景馳科技 ")正式加入百度 Apollo 開放平臺,成為 Apollo 合作夥伴。
在百度對外發佈的媒體通稿中,剛剛接替王勁 CEO 一職的前景馳科技 CTO 韓旭稱," 很高興加入百度 Apollo"," 景馳自創業之初就堅信,中國將最早實現無人駕駛,Apollo 平臺的開源開放創新模式為行業樹立瞭典范,也進一步印證瞭這個觀點 "。
六天前,景馳工程副總裁楊慶雄向騰訊《深網》確認瞭景馳科技創始人兼 CEO 王勁已離開公司的消息,對於王勁離開的細節及原因,楊慶雄未做過多解釋,他隻透露,王勁的離開對於景馳的運營不會有任何影響," 隻是他一個人離開,確實比較遺憾。"
這意味著,作為自動駕駛行業的明星初創公司,景馳科技已被百度 " 招安 "。從目前來看,景馳接下來的故事裡,也已暫時沒有王勁的位置。
而對王勁而言,百度的堵截仍未結束。根據百度方面透露的信息,隨著景馳加入 Apollo,百度目前已經發起對景馳撤訴,但沒有對王勁撤訴,現在訴訟已進入法律程序。
景馳與百度的糾葛已經結束,而王勁與百度的恩怨還將繼續。
出走百度
百度與王勁之間的過節,早在一年前便已埋下。
一年前的 3 月 1 日上午 11 點,百度通過內部郵件宣佈,對現有業務及資源進行整合,成立智能駕駛事業群組(IDG),由百度集團總裁和首席運營官陸奇兼任總經理。百度同時對外宣佈,高級副總裁王勁由於個人和傢庭原因,將不再擔任自動駕駛事業部(L4)總經理職務。
彼時,外界對王勁在百度的職位變動非常意外——就在 2016 年 11 月,百度剛剛在烏鎮進行瞭大規模的無人車試駕活動,該次活動正是由王勁主導。
事實上,據《深網》瞭解,即便是百度 L4 的核心管理層,在 3 月 1 日之前對相關變動也一無所知。
《深網》獲悉,L4 核心管理層在 2017 年 2 月最後一天接到瞭 3 月 1 日早上開會的通知,陸奇將擔任會議主持者。
3 月 1 日早上九點左右,會議在百度大廈舉行,包括陸奇在內,參會人數不到十人,王勁第一個發言,在一番歷史回顧後,王勁道出," 我由於個人和傢庭的原因辭去在自動駕駛事業部總經理的職務。"
話音一落,與會者無不感到非常意外,除瞭陸奇。在對王勁作出的成績表示感謝後,陸奇宣佈總經理將由他來代。於是,在一個前後不超過 15 分鐘的會議後,這個百度明星業務的權力交割完畢。
兩小時後,百度發出成立智能駕駛事業群組的內部郵件。
王勁的照片和個人簡介很快從百度官網消失瞭。無論對內對外,這個消息都非常突然。
自 3 月 1 日早上的會議後,王勁的同事們再也沒有在百度大廈見過他。3 月 27 日,在參加一個活動時,王勁正式對外宣佈還有三天離開百度。對於王勁高調的單方面宣佈離職,百度方面私下非常惱怒。
據接近王勁的人士對《深網》透露,王勁與百度鬧掰的主要原因在於雙方就無人車業務是否 "spin off(獨立分拆)" 這件事上沒有談攏。
" 王勁一直想 Spin Off(分拆),春節前無人車團隊一直在傳 Spin Off 的消息,而且 2016 年烏鎮那場 show 的效果超出預期,王勁也很開心,但公司認為 Spin Off 的時機不夠,可能這個時候就談崩瞭。"
獨立發展自動駕駛業務的計劃在百度體系內未能實現,王勁選擇自己創業。
自立門戶
2017 年上半年,不少從事自動駕駛行業的技術大拿都曾接收到來自王勁的邀約。離開百度的王勁並沒有放棄自己的無人車夢想,當年 4 月,景馳科技在矽谷成立。
離開百度的一段時間內,王勁及景馳均非常低調,甚少接受媒體采訪,但景馳研發工作進展迅速:5 月 12 日完成首次封閉場地測試,6 月 18 日獲得美國加州交通管理局 DMV 頒發的路測牌照,6 月 24 日完成首次開放道路無人駕駛測試,9 月 8 日可在矽谷高峰時段的車海中通勤。
創業後的王勁非常忙碌,盡管是一名 60 後,他仍保持瞭一周工作七天的狀態。得益於原來的號召力以及快節奏的工作,景馳很快搭建起一個包括韓旭(CTO,原百度 L4 首席科學傢)、呂慶(CFO,原激光雷達公司 Velodyne CFO)、李巖(首席架構師,前神州租車無人駕駛負責人)、楊慶雄(工程副總裁,原滴滴出行無人駕駛高級總監)在內的高管團隊。
王勁的個人招牌、景馳的高管團隊及研發實力和速度對資本市場有著極大吸引力。
在景馳天使投資方之一華創資本合夥人熊偉銘看來,一個好的自動駕駛創始團隊必須有極強的融資能力和資源整合能力(資金、政策、主機廠、科學傢、工程師)。這些條件,景馳顯然都具備。因此,王勁個人對景馳也懷有極大自信。
2017 年 9 月中旬,在華創資本的組織下,王勁在北京舉行瞭離職百度後的首次媒體溝通會,溝通會上,王勁透露,景馳科技今年已經拿到 3000 萬美元的天使輪投資,而且目前即將啟動 A 輪融資,目標是一億美金。盡管數目巨大,但王勁認為 " 完成它不是問題。"
2017 年 9 月 26 日,景馳科技宣佈完成由啟明創投領投,華創資本作為主要投資人和英偉達 GPU Ventures,以及部分機構和個人參與的 Pre-A 輪 5200 萬美元融資。
一掃百度留下的陰霾,景馳的一切似乎都進展順利,但情勢並未如願持續下去。
離開景馳
2017 年 12 月 22 日,百度對外確認已將王勁及景馳訴至北京知識產權法院。
該案中百度請求法院判令,兩被告立即停止侵害百度的商業秘密,包括並不限於停止利用該商業秘密從事與百度相競爭的自動駕駛相關業務;並判令兩被告共同賠償其經濟損失及合理開支 5000 萬元,同時兩被告公開聲明消除影響,並承擔全部訴訟費用。
對此,與景馳利益相關人士曾對《深網》表示,百度的激烈反應,源於景馳快速發展為其帶去瞭壓力。而王勁也在第一時間向《深網》回應稱百度的起訴完全沒有事實依據,景馳的律師將在事實和法律層面上予以回應。
景馳的律師最終並未發聲,但景馳用實際行動印證瞭王勁的表態。
一周後,景馳科技宣佈將全球總部落戶廣州市黃埔區開發區,簽約儀式當天王勁攜景馳 CTO 韓旭以及工程副總裁楊慶雄共同出席瞭活動,百度的訴訟似乎並未影響到王勁的好心情,簽約儀式現場,王勁臉上始終掛著笑意。
隨後的采訪中,王勁針對百度訴訟一事表示," 我到今天為止沒有收到法院給我的任何信息,今天我們在認真的締造無人駕駛,我不希望在媒體上來打一個非常嚴肅的官司,不想打一個口水戰。"
王勁對外顯露的輕松態度打消瞭外界的部分疑問,同時隨著時間的推移,百度與景馳的糾紛也已經不再是外界關註的焦點,但博弈在王勁與百度、景馳內部顯然仍在持續。
正式落戶廣州市黃埔開發區一個月後,景馳計劃舉行一次規模較大的試乘活動,在國內,無人車試乘已經成為自動駕駛企業表達聲量的一個重要手段。但在距活動開始還有三天的時候,變動陡生:原來負責景馳對外聯絡事宜的團隊被突然替換,原計劃於 2 月 3 日舉行的試乘活動也隨之取消。
百度訴訟為景馳帶來的影響已經顯現。
對於景馳而言,其能在短時間內搭建團隊、獲得融資,一方面源於王勁及其團隊的背景及實力;另一方面則源於景馳在技術方面所展示出的競爭力和發展速度。一旦其核心高管和技術均遭遇訴訟挑戰,景馳的價值便會被打上問號。
而百度的訴訟請求直指景馳立身核心:自動駕駛技術。景馳的發展被蒙上瞭一層陰影,同時,王勁曾認為能夠輕松完成的一億美金 A 輪融資,也遲遲沒有消息。如果百度訴訟帶來的威脅無法解除,景馳接下來的融資會持續艱難。
不樂意看到這一局面的,除瞭王勁,還有已經入局的景馳高管及投資人。一番博弈後,在景馳整體利益面前,王勁個人利益最終被舍棄。
2018 年 2 月 26 日晚間,景馳工程副總裁楊慶雄向騰訊《一線》確認瞭景馳科技創始人兼 CEO 王勁已離開公司的消息;3 月 5 日,景馳正式加入百度 Apollo 開放平臺,百度相關負責人透露,百度已經發起對景馳車速,沒有對王勁撤訴,同時,景馳 CEO 韓旭明確表示王勁目前已經撤出景馳,並不再直接或間接參與或幹涉景馳任何業務," 景馳對此變動已做瞭充分準備,不會影響景馳的發展方向。"
至此,輾轉一年後,王勁的無人車夢想再次回歸原點。
獵殺者百度
百度 Apollo 官網的合作夥伴頁面暫時還未更新景馳科技的名字和 Logo,但景馳投入百度懷抱的結局已經不會逆轉。
在 3 月 5 日宣佈與景馳達成合作後,百度方面對《深網》表示,其與景馳之間的糾紛應該不會再有後續。
對景馳而言,被納入百度 Apollo 體系,意味著其發展策略已經轉向。事實上,此前,王勁私下曾表達過並不看好百度 Apollo 模式的觀點。
王勁治下的景馳,目標是成為一傢擁有一整套自動駕駛解決方案的獨立公司。王勁曾表示,無人駕駛的突破口一定是共享出行而不是賣給私傢車,一大原因來自經濟效益。王勁也曾對《深網》坦誠,公共交通、共享出行是景馳商業變現的主要方向。
" 我們跟所有的出行公司,包括滴滴,包括網約車、出租車,都是非常完美的合作關系。我們跟他們不競爭,我們可以幫助他們每一傢,他們如果跟我們合作可以掙更多的錢。包括我們跟車廠,我們不是取代整車廠或者 Tier 1 供應商,我們不是競爭關系。"
而在百度這邊,發展類似安卓生態的自動駕駛生態 Apollo,是其發展自動駕駛的整體思路。
王勁治下景馳的路徑與百度 Apollo 的路徑區別在於,景馳是自動駕駛生態的整合者、主導者,無論整車廠、Tier 1 供應商,最終會成為其的一個供應環節。而在 Apollo 體系下,各鏈條參與者更多是合作關系,Apollo 期待達成的角色,是滿足不同參與主體相應技術要求的供應者。
與王勁的思路相比,Apollo 包含的內容更為龐雜,因而其需要整合的資源也更加復雜,難度更大。盡管王勁的思路在傳統企業產業側不一定能夠順利走通,但一旦景馳保持瞭較快的研發速度和順利的融資進展,景馳的模式就能夠持續運轉,提供瞭實現的可能,這將對 Apollo 的可行性以及外部認可產生挑戰。
然而王勁與百度之間的糾葛最終成為王勁的最大弱點,在百度的獵殺下,這位中國無人車產業的重要人物再次離開瞭戰場。
對百度而言,它終於解決瞭一個棘手的麻煩;對王勁而言,他再次回到瞭原點;對景馳而言,被招安後,它已經進入新故事的軌道。